中共统战体制是从苏联模仿来的 「远东共和国」恐怖分子何以渗透满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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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示意图。(Pixabay)(photo:UpMedia)
    示意图。(Pixabay)(photo:UpMedia)

    前言:满洲的保安会和议会联合会在1911年成立,没过多久俄罗斯就发生了二月革命。接下来,俄罗斯又爆发了立宪会议、护法军和布尔什维克军之间的内战⋯⋯

    在满洲边境一带,中东铁路的总办霍尔瓦特组织了一支俄罗斯护法军,想要跟布尔什维克打一仗,他们打败了以后就退到了哈尔滨自治市。这时列宁认为,远东地区形势复杂,资产阶级实力强大,直接打是行不通的,于是就建立了一个名叫远东共和国的傀儡政权。

    远东共和国是一个统战机构,表面上让远东地区的自由派参加政府甚至当上政府首脑,但是军队和警察掌握在布尔什维克手中。本来会反对共产党、变成他们敌人的一部分自由派资产阶级被允许参政,但是实际上完全在前者的控制之下──这就是毛泽东后来操作的例如边区参议会、政治协商会议、开明绅士等等一系列做法的渊源。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统战体制是从苏联模仿来的,而苏联的统战体制又是在远东共和国、外高加索共和国、花剌子模共和国之类的一系列国家机器白手套实验当中产生的。总之,远东共和国就霍尔瓦特的护法军形成了尖锐的对立。

    这时,张作霖政权面临决断,他们到底是支援哪一方。而他们的判断错误,对以后的满洲造成了极大的不利影响。现在的满洲爱国者因为受到了国民党和共产党的严重虐待,所以在他们的心目中,张大帅是一个不可非议的好人,而且他的形象是剿匪英雄。但是我们也要注意到,有很多剿匪英雄都是吃了匪类的亏以后才意识到剿匪的必要性,他们最初是没有这个意识的。张作霖的情况就是如此。他和麾下官员最初认为,哈尔滨自治市是个很有油水的地方,而过去它一直掌握在白人占主流的市议会当中,我们简直是拿它没有办法。现在可好,借口来了。

    护法军在伊尔库茨克和乌兰乌德打不过红军,退到了哈尔滨。接着红军建立了远东共和国,企图追击到哈尔滨。双方相持不下的时候,张作霖及其盟友鲍贵卿的士兵就显得举足轻重。于是,张作霖首先以调停双方冲突的名义,把军队开进了中东铁路附属区域,然后又以维和部队的名义解除了红军和护法军双方的武装。这样做实际上是对护法军不利,因为护法军在这一带本来占压倒优势,红军的阵脚只有一个几天内就迅速被镇压的工兵苏维埃,他们并没有能力控制哈尔滨全市。

    而列宁作为一个精明的政治家,也看到机会的来临。他不是俄罗斯的爱国者,恰好相反,列宁是一切大俄罗斯主义者的敌人。他的苏维埃政权是一个世界革命的机构,是要摧毁包括俄罗斯地主在内的所有地主、资产阶级的统治的。所以列宁根本不会像是张作霖想像的那样,既然你是俄罗斯苏维埃政权的领袖,那么你一定是很想把俄罗斯的遗产统统继承下来的,而我如果能够从你手里争取到一项外交让步,那就是让俄罗斯吃了亏而让我们满洲人占了便宜。其实,这是地主资产阶级的想法:我们家有十亩地,你有十五亩地,我整天就想从你那里多买五亩地,然后我做一个大地主;或者是,你有三个工厂,我有两个工厂,我一天到晚就想着怎么把你的工厂买下来。

    张作霖没有意识到,现在工厂不是由资本家运营、土地不是由地主规划,而是落在一群恐怖分子的手里面。恐怖分子根本不在乎这些土地和工厂能够有多少产出,自己能够籍此发多大的财,而是以这些土地和工厂作为基地,把他的恐怖组织派到别人家的土地和工厂里面。等把其他地主和资本家都打垮了以后,他就不是只有这一点工厂和土地了,全世界都是他的了。而为了这个最终目的,恐怖分子根本不在乎他原有的土地和工厂会不会受到损失,甚至自己人死光了他也不在乎。因此,列宁就像是在《布列斯特条约》当中对德国人作出重大让步一样,也毫不犹豫地牺牲了护法军、甚至俄罗斯的利益。他慷慨地许诺,张作霖只要能够把护法军消灭,包括哈尔滨在内的中东铁路附属区域的大部分权利都可以出让。

    哈尔滨自治市是一个非常富裕的地方,面积虽小,但全市资产比余下的一整个黑龙江省的钱还要多。这个不值得奇怪。工部局治下的上海租界比起江苏和浙江两省的钱还要多,也是这种情况。所以张作霖早就对此羡慕不已。但是这些钱并不在列宁手里面,而是在当地的地主资产阶级手里面。张作霖认为,俄罗斯地主资产阶级的财富落到了我张作霖手里面,我们满洲人发了大财了,能实现这一点就是伟大的外交胜利;而列宁却觉得,借张作霖的手除掉必然会不断产生出护法军的俄罗斯地主资产阶级,那是不用自己出力,别人就帮忙收拾了自己的心腹大患。当然,苏联人的便宜是不能白占的,他们向张作霖提了一系列附加条件。而最核心的条件是,张作霖要负责镇压当地的俄国民兵团体,使后者彻底解散。张作霖忠实地履行了这个条件。他接管哈尔滨以后,就迅速地解散了哈尔滨的市议会,由自己任命的市政机关取而代之。与此同时,哈尔滨自治市的一大笔财政储备,迅速地落到他手里面。

    后来的人经常提到,哈尔滨的白俄和犹太人对满洲文化做出了非常重大的贡献。其实呢,这就是一种德性的挥霍。这些人本来应该是在哈尔滨做市议员的,现在失去了政治权力,只能开展一点经济文化活动,于是他们开了俄国餐馆,办了俄文报纸,出版了俄文书籍,办了俄国音乐学校,在文化上和社会上产生了很大影响,但是政治影响没有了。同时,张作霖政权在地方自治方面的成绩,是远不如已经具有一定欧洲水平的哈尔滨自治市的。所以从自发秩序生成的角度来讲,张作霖使哈尔滨的发展进程严重倒退了,尽管他自己发了很大的财。镇压和解散白俄团体的结果,使这些团体的菁英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他们本来是一个准政府的地位,然后就变成警察监督之下的非法入境者一类的人。伯爵要当马车伕、伯爵夫人沦为站街女诸如此类的故事,都是这样流传下来的。这样,张作霖瓦解了哈尔滨社会的菁英阶级,同时也就打开了苏联匪谍通过外交机构和东正教团体接管俄罗斯社区的道路。

    任何社区都是有菁英的,俄罗斯裔的满洲人社区当然也是有它原有的菁英的,也就是原有的贵族、地主、资产阶级和知识分子。这些菁英要行使他们的政治权利和社会影响力,必须有自己的政治团体。而张作霖遵守他跟苏联的协定、打垮这些社会团体的最终结果,是使俄罗斯裔居民的社区群龙无首。因此,苏联派来的匪谍──也就是在苏联国内受过训练、身分是祕密共产党员、类似丁光训的东正教神父牧师,这些人从苏联境内的神学院毕业以后,被派到哈尔滨,然后再从哈尔滨出发去接管各地的白俄社区。

    于是,这些俄国人社区很快就变成了苏联匪谍的一个根据地,以后对张作霖造成了无穷无尽的麻烦。当然,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为时太晚了。任何人跟共产党打过交道以后,最终都会发现,共产党给他的便宜都是这种性质的,都是带倒刺的。另外一个协定就是,满洲政权承认远东共和国,允许远东共和国派遣外交代表和商务代表进驻哈尔滨、奉天和各城市。这个在资产阶级国家也是没问题的,但是苏联派来的都是恐怖分子,这些使馆很快就变成了恐怖活动的基地。

    最后到一九二五年前后,满洲的警察最终无可奈何地报告张作霖:我们在哈尔滨苏联外交官的外交邮包里面查获了整吨整吨的炸药和武器,但是我们没有办法截下它们,因为它们的主人理论上是外交官。除非你张大帅下一个狠决心,不顾外交机构的面子,硬闯进去搜,否则我们拿它没有办法。等到这个时候,已经为时太晚了。苏联已经通过三条路线,把黑手伸进了张作霖的领地。

    第一条路线就是我们都熟悉的红胡子。红胡子本来也就是一般的土匪,不成气候,但是接受苏联援助以后就变成张作霖的心腹大患了。苏联从绥芬河、双城子一带越过边境,给他们运送了大量的武器。使原先普通警察就能够完成的剿匪任务,现在变得无法完成了。张作霖不得不亲自从奉天调兵遣将去镇压他们。第二路人的档次更高一些。他们打着讨逆军的旗号,进攻哈尔滨等地。讨逆军名义上的领袖是被张作霖赶下台的前吉林督军孟恩远,因此显得档次更高。第三路非常要命,直接进入了张作霖政府的核心地带。张作霖派去跟苏联人谈判的外交代表杨卓投靠了苏联,企图连同杨武经和其他一些被苏联收买的匪谍在他的幕府内部发动政变。同时,苏联通过李大钊和冯玉祥,指使张学良的好朋友郭松龄在巨流河发动兵变,率领奉军精锐,几乎打进了北大营。

    苏联人的布局是彼此配合的。在郭松龄进军的同时,中东铁路的时任苏联局长伊万诺夫,在吴俊陞率领黑龙江马队南下援助张作霖的关键时刻,下令中东铁路停止运输。而根据原有的奉俄协定,中东铁路本来对张作霖的官兵运输是不收费的。现在不是收费不收费的问题,而是根本就停运了。就在张作霖最需要援兵的时候,准备一下子勒死他。由于张学良的安排,锦州的奉军精锐全都落到了郭松龄手里面,北大营当时是一个空架子。张作霖在这个紧要关头几乎就完蛋了,他已经准备好下野流亡。好在郭松龄在奉军中的影响不深,很多大将仍然挂念老帅旧恩,不肯为郭松龄拼命,在关键时刻又抛弃了郭松龄,张作霖才度过这一劫。

    度过这一劫以后,张作霖拿出枭雄的本色出来,坚决地清理内部。首先他枪毙了杨卓和杨武经这些内部的匪谍,然后派人冲进了哈尔滨的苏联代表处,就像他在北京的时候冲进北京的苏联大使馆一样,把苏联人藏在里面的炸药和恐怖分子都揪了出来。这样,满洲的局势才渐渐稳定下来。而苏联经过这一次刺激以后,就断然把张作霖政权当作远东的佛朗哥,极力支持蒋介石政权这个远东版的西班牙共和国,颠覆掉张作霖的政权,然后通过张学良、阎宝航这样的白手套控制蒋介石在满洲的名义政权,就像西班牙共和国内部的共产党员通过内格林博士这样的白手套控制这个共和国一样。这整个路数都是一致的。我们要注意,苏联人──特别是史达林在远东的各种布局,都是根据他们在欧洲的布局而做的。所谓统一战线,那就是根据针对德国社会民主党和法国社会党而设立的人民阵线。苏联针对张作霖、蒋介石和中国共产党的政策,就是精确地拷贝他们在西班牙内战时期针对佛朗哥将军的那一套方略。

    远东共和国派到北京的「外交代表团」,后来在远东共和国撤销以后又被苏联接管下来,作为苏联驻北京的「外交代表机构」。这个代表团也是奉俄协定的主要促成者之一。而直接主持奉俄协定签署的苏联「外交代表」,他的名字叫加拉罕,也就是两次《苏俄对华宣言》的撰稿人。加拉罕本人的活动重心是在满洲的。他在满洲会干什么事情,我们就不必介绍了。当然,这些活动当中包括建立两个特支(特别党支部的简称),哈尔滨特支和长春特支,就是后来的满洲省委的前身。张作霖政权通缉了他们的党委书记,但他们迅速地逃进了使领馆,像李大钊一样逃进了苏联外交机构,因此通缉令形同虚设,他们继续活动。然后在这两个特支的支援之下,成立了国民党黑龙江党部和吉林党部⋯⋯

    *(photo:UpMed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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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

    刘仲敬
    长于新疆,而独以川人自属。尝操宋慈故业,而自授史学。刀下阅尸,笔下着史。以其独特的理论体系,致力于用宪制演化的角度研究历史,并投入民族发明的推广。他在大众史学及网路场域拥有巨大影响力,其学说被支持者称为「阿姨学」。现为旅居美国的自由作家。

    最新着作为「民族发明学的世界史」系列作(《叛逆的巴尔干》、《欧洲的感性边疆》、《中东的裂痕》),此系列透过刘仲敬独特的民族建构理论,深入分析中欧、东欧、巴尔干以及中东等地区,是如何从帝国或封建王国的体系演化成近代的民族国家。

    另外,尚着有「近代史的堕落」系列作(《晚清北洋卷》、《国共卷》、《民国文人卷》),此系列透过近代东亚地区重要历史人物之生平,阐述东亚文明的历史特性;《经与史》、《远东的线索》为重新解释内亚和东亚古代历史关联性、解释中国近现代史格局与演变的经典作品;《文明更迭的源代码》则是关于「阿姨学」的思想脉络、及对世界各种文明和历史的探讨。

    除了着作等身,刘仲敬还译有大卫.休谟(David Hume)的《英国史》、汤玛士.麦考莱(Thomas Babington Macaulay)的《麦考莱英国史》等西方历史学经典作品。

    ※本书撷取自《逆转的东亚史( 5 ):非中国视角的东北(满洲国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