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生活在恐惧中”:一名令白俄罗斯迫降客机的异见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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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对派活动人士罗曼·普罗塔塞维奇(右)2017年在白俄罗斯明斯克举行的法庭听证会上。(photo:NYTimes)
    反对派活动人士罗曼·普罗塔塞维奇(右)2017年在白俄罗斯明斯克举行的法庭听证会上。(photo:NYTimes)

    华沙——从在白俄罗斯的叛逆高中生时代,到20多岁流亡海外,罗曼·普罗塔谢维奇(Roman Protasevich)一直面临着来自该国安全机构的种种威胁——暴力殴打、监禁和对家人的惩罚,用一名流亡的异议人士的话说,“我们都习惯了。”

    因此,尽管普罗塔谢维奇在去年年底被白俄罗斯列为恐怖分子——这是一项死罪,但他在本月初从立陶宛(那里是他一直生活的地方)出发前往希腊,参加一个会议并与俄罗斯女友索菲娅·萨佩加(Sofia Sapega)度一个短假时,他并不是特别担心。

    但在上周日,当一架米格—29战斗机紧急起飞,拦截了他从希腊飞往立陶宛的商业航班时,这种安全感被打破了,两人在明斯克国家机场的停机坪被白俄罗斯安全官员抓走。26岁的普罗塔谢维奇现在面临着白俄罗斯总统亚历山大·G·卢卡申科(Aleksandr G.Lukashenko)的报复,这位66岁的白俄罗斯领导人曾向他提供天才学生奖学金,但此后,普罗塔谢维奇一直以坚定的热情投入反对他的运动。

    在白俄罗斯当局周一公布的一段简短视频中,普罗塔谢维奇承认(据他的朋友说是在胁迫之下),他参与组织了去年在白俄罗斯首都明斯克的“大规模骚乱”。1994年上台的卢卡申科在去年8月的选举中宣布取得压倒性连任胜利,之后该国爆发持续数周的大规模街头抗议活动,“大规模骚乱”是政府的说法,人们普遍认为那次选举存在公然的舞弊行为。

    同为异议人士的斯蒂斯潘·普特西拉(Stispan Putsila)描述了普罗塔谢维奇周围的气氛,他说,在后者动身前往希腊之前,他曾经跟这位朋友和战友谈及可能存在的风险。普特西拉与他人一起创办了反对派的社交媒体频道,去年普罗塔谢维奇曾利用它们动员街头抗议活动。

    去年,在总统亚历山大·卢卡申科宣布取得压倒性的连任胜利后,反对派的支持者在明斯克走上街头。(photo:NYTimes)
    去年,在总统亚历山大·卢卡申科宣布取得压倒性的连任胜利后,反对派的支持者在明斯克走上街头。(photo:NYTimes)

    他说,他们一致认为,最好避免飞越白俄罗斯、俄罗斯或其他任何与卢卡申科合作的国家,但立陶宛和希腊这两个欧盟国家之间的航班应该是安全的。

    他还说,普罗塔谢维奇可能并没有意识到,他周日上午在雅典登机的瑞安航空(Ryanair)航班将飞越白俄罗斯西部边缘,这个航线使得卢卡申科实施被欧洲领导人谴责为“国家发起的劫机”成为了可能。

    在雅典机场,当普罗塔谢维奇注意到一名他认为属于白俄罗斯安全机构的男子,试图在值机柜台拍下他和他的旅行证件时,事情变得不对劲了。

    普特西拉在反对派新闻媒体Nexta的办公室接受采访时说,惊慌失措不是普罗塔谢维奇的性格。后者正是在Nexta上确立了自己最有效、最坚定的卢卡申科批评者的地位。

    “罗曼的性格一直很坚决,”普特西拉说。“他拒绝生活在恐惧中。”

    但是自从卢卡申科于1994年掌权以来,这成了一个非常危险的态度。

    普罗塔塞维奇16岁起就一直抵制该国的暴政,当时他第一次目睹了卢卡申科统治时期的野蛮行径,并称之为“令人恶心的”。他的个人旅程由此展开,从明斯克一所科学高中的才华横溢的学生变成了政府的一个公开仇敌,美国国务卿康多莉扎·赖斯(Condoleezza Rice)在2005年将该政府称为“欧洲中心最后一个真正的独裁政权”。

    普罗塔谢维奇搭乘的飞机周日降落在立陶宛首都维尔纽斯。(photo:NYTimes)
    普罗塔谢维奇搭乘的飞机周日降落在立陶宛首都维尔纽斯。(photo:NYTimes)

    普罗塔塞维奇在明斯克郊区长大,住在一栋普普通通的混凝土高楼里,父亲是一名军官,母亲则在军事学院教数学。他在一所知名高中学习,并在一次俄罗斯科学竞赛中获奖。

    但是在十年级之后的夏天,普罗塔塞维奇与一个朋友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旁观一个所谓的“鼓掌抗议”时被警察拘留。一群快闪族用鼓掌表示对政府的反对,而无需说出任何被禁止的言论。他的母亲纳塔利娅·普罗塔塞维奇(Natalia Protasevich)在一次采访中说,普罗塔塞维奇只是旁观。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我们国家正在发生的这么多可恶之事,”他在2011年在YouTube上发布的视频中说。“举个例子:五名身材魁梧的阿蒙防暴警察(OMON)殴打女性。一位母亲和她的孩子被扔进警车。这让人感到恶心。从那以后,一切都从根本上改变了。”

    普罗塔塞维奇曾在白俄罗斯国立大学(Belarusian State University)学习新闻学,但再次被当局找麻烦。由于无法拿到学位,他在各种亲反对派出版物做自由职业记者。由于经常被拘留和短暂监禁,他决定搬到波兰,与普季洛和Nexta团队的其他成员一起在华沙工作了10个月,传播批评卢卡申科的视频、泄露的文件和新闻报道。

    普罗塔塞维奇确信如果自己身在白俄罗斯境内,他的工作将会产生更大的影响,所以他在2019年回到明斯克。但是随着卢卡申科准备在2020年举行总统大选,政治气氛愈发恶化。

    2019年11月,白俄罗斯警方拘留了异见记者弗拉基米尔·楚登佐夫(Vladimir Chudentsov),在他试图越境进入波兰的时候以捏造的毒品罪名指控他。

    普罗塔塞维奇预见到未来将面临严重的麻烦,因此决定逃离。据他母亲说,他在很短的时间内做出决定,只带了一个背包再次去往波兰,那里是白俄罗斯的西部邻国,有大量逃离了卢卡申科统治的流亡者。

    他的父母在去年夏天追随他到了波兰以避免被捕。此前,安全人员向邻居们施压,要求邻居们与他的父母就鼓励儿子返回白俄罗斯进行谈话,而他在白俄罗斯肯定会面临拘留。

    “罗曼的性格一直很坚决,”斯蒂斯潘·普特西拉说。(photo:NYTimes)
    “罗曼的性格一直很坚决,”斯蒂斯潘·普特西拉说。(photo:NYTimes)

    普罗塔塞维奇留在华沙,与Nexta的普季洛一起成为重要的反对派人物,并在社交媒体网站Telegram上定期发布报道。普季洛将他们的工作描述为“激进新闻业”,但他还说,任何没有照搬政府言论的新闻媒体都被卢卡申科关闭了,没有给传统新闻业留一丝空间。

    普罗塔塞维奇在华沙市中心的波兰议会附近一间公寓里工作。去年8月,在富有争议的总统选举后,他更加远离了传统新闻业,通过Nexta在Telegram上的账号,在组织街头抗议中发挥了积极作用。

    普季洛回忆说,比起传播新闻,“他对组织街头行动更感兴趣。”普季洛还有一个名字叫斯蒂芬·斯韦特洛夫(Stepan Svetlov)。“我不会说他更加激进,但他肯定变得更加坚决。”

    普罗塔塞维奇的工作涉入政治活动主义领域,不仅报道抗议活动,还组织抗议活动。“我们是记者,但我们还必须做其他事情,”他在去年的一次采访中说。“没有其他人了。反对派领导人已进了监狱。”普季洛说,普罗塔塞维奇从不主张暴力,而只是主张和平抗议。

    普季洛说,他对于卢卡申科仅仅为了逮捕一名年轻的批评家而迫使一架商业客机降落感到震惊,但事后看来,他认为这次行动不该令人感到太惊讶。他说,独裁者想表明:“不仅在白俄罗斯,不管你在哪我们都能找到你。他总是想尽办法使人们恐惧。”

    这次的行动也是这样。当飞机周日被迫降落在明斯克时,白俄罗斯安全人员不仅逮捕了普罗塔塞维奇,还逮捕了23岁的萨佩加。萨佩加是位于立陶宛首都维尔纽斯的欧洲人文大学(European Humanities University)的一名法律学生。她似乎因与普罗塔塞维奇的关系而被捕。据悉她并非因为自身原因而成为目标。她的律师周三说,她将被判入狱至少两个月,并面临刑事审判。

    萨佩加在被捕后未出现在公开报道中。周二,一名自称是她的女子出现在俄罗斯国家电视台NTV发布于Twitter的一段视频中。

    这位女子说,她和普罗塔塞维奇乘坐同一架飞机飞往立陶宛,她说她在那里担任《白俄罗斯黑皮书》(Black Book of Belarus)编辑,该Telegram频道致力于揭露警察的野蛮行径,并被白俄罗斯以“极端主义”定性为非法组织。她显然是在受到胁迫的情况下,用俄语承认自己公开了内政部官员的个人信息,这在白俄罗斯是一项刑事罪行。

    普季洛指出,Nexta收到了许多威胁性信件和辱骂性电话,以至于波兰警察始终守卫在通向办公室的楼梯间里。

    3月,流亡的白俄罗斯反对派领袖斯维特拉娜·蒂卡诺夫斯卡娅在日内瓦。去年9月,普罗塔塞维奇离开波兰前往立陶宛,与蒂卡诺夫斯卡娅汇合。(photo:NYTimes)
    3月,流亡的白俄罗斯反对派领袖斯维特拉娜·蒂卡诺夫斯卡娅在日内瓦。去年9月,普罗塔塞维奇离开波兰前往立陶宛,与蒂卡诺夫斯卡娅汇合。(photo:NYTimes)

    “卢卡申科政权将罗曼视为主要敌人之一,”他说。“也许它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