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疫苗僵局谁之过：当公共卫生采购变成政治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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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月，医务人员在台湾台北市一所学校为民众接种疫苗。(photo:NYTimes)台湾台北——这是属于“疫苗外交”的时代。这也是属于疫苗外交中怀恨诋毁这一面的时代。
几个月来，台湾始终无法购买BioNTech新冠疫苗，该岛领导人指责“中国介入”。视台湾为自己领土的中国则称这种指责是“无中生有”。
尚不清楚北京政府采取了哪些措施（如果有的话）干扰台湾与BioNTech的协议，这家德国制药商与辉瑞(Pfizer)合作开发了疫苗。BioNTech拒绝置评。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一家中国公司声称拥有BioNTech疫苗在台湾的独家分销权。对于这一民主自治政体中的许多人来说，从大陆企业购买疫苗让他们实在难以接受。
自疫情开始以来，台湾遭遇了首次新冠大暴发，这种僵局加剧了该岛疫苗短缺的情况。这是一个黯淡的图景，表明台湾海峡两岸的长期矛盾有多么根深蒂固，即便是全球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也不能缓解双方相互不信任的程度。
北京阻碍台湾与更广泛世界之间联系的努力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波及到了公共卫生领域。多年来，中国一直阻止该岛参加世界卫生大会(World Health Assembly)，这是世界卫生组织(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的决策机构。
上海复星医药集团总部。(photo:NYTimes)中国对台湾的疫苗接种有发言权，是因为BioNTech去年与上海公司复星医药达成合作，在中国大陆、香港、澳门和台湾分销其新冠疫苗。BioNTech在美国、欧盟和其他国家的合作伙伴是辉瑞。
中国称台湾无视这一协定，试图从BioNTech直接购买疫苗。台湾称其尊重这两家公司的合作，但希望他们的关系不要妨碍台湾购买疫苗。
在日本表示将向台湾捐赠120万剂阿斯利康(AstraZeneca)疫苗后，北京也警告称不要“干涉中国内政”。三位美国参议院本月造访台湾，宣布捐赠75万剂疫苗，同样引来中国官员的怒火。周二，台湾称有28架中国军机进入该岛西南空域的防空识别区，这是数月以来规模最大的此类武力展示。
随着新冠病毒感染在台湾蔓延，中方代表指责该岛领导人拒绝中国生产的疫苗是把政治置于健康之上。中国官媒在宣传“台湾同胞”在中国接种疫苗时强调了这一点。
“在疫苗或疫情的问题上，我认为中国是在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台湾政府资助的智库国防安全研究院(Institute for National Defense and Security Research)的李哲全表示。
李哲全说，北京是在告诉台湾，“你是中国的一部分。我可以给你疫苗。但如果你要从别的国家采购，就是有政治目的：你想表明你是独立于中国的。”
自上个月的新一波疫情导致台湾进入软封锁以来，该岛的接种工作变得更加紧迫。政府已向阿斯利康、莫德纳(Moderna)和两家本土疫苗生产商下了订单。但到货速度一直较慢。到目前为止，该岛2350万人口中只有不到5%的人接种了疫苗。
本月，日本政府向台湾捐赠的阿斯利康疫苗正在成田机场装机。(photo:NYTimes)台湾卫生福利部部长陈时中最近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台湾去年8月开始与BioNTech商讨购买500万剂疫苗。据陈时中的说法，双方在12月基本就签约达成一致。1月8日，BioNTech批准了台湾的宣布该协议的中英文新闻通稿草案。
但陈时中说，四小时后，BioNTech提出一个请求。该公司希望将中文新闻稿中的“国家”一词替换为“台湾”。
北京对任何有关台湾是自治国家的说法都极为敏感。
陈时中说，台湾官员同意做出修改。但BioNTech表示需要进一步考虑此事。从那以后，这笔交易一直搁置。
“不是因为合约内的问题，而是合约外的问题，”陈时中说。
BioNTech在大中华区的合作伙伴复星医药的首席执行官最近告诉中国国家通讯社新华社，该公司很乐意向“台湾同胞”提供疫苗。
4月，德国首相安格拉·默克尔与中国总理李克强（屏幕中）参加视频会议。(photo:NYTimes)台湾是否会接受这些疫苗，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台湾法律禁止进口中国制造的疫苗。但陈时中周三表示，如果复星仅作为其经销商而非制造商，台湾将对进口BioNTech疫苗持开放态度。复星没有回应置评请求。
据两位知情人士透露，最近，台湾就一项疫苗交易进行了讨论，该交易不仅涉及BioNTech和复星，还涉及瑞士拥有的健康服务、冷藏和物流公司裕利医药(Zuellig Pharma)。这样的交易有望让BioNTech履行与复星的合作伙伴关系，同时也可以通过减少复星的角色，从而满足台湾当局的要求。
裕利已与莫德纳(Moderna)合作，在东南亚、香港、澳门和台湾供应其疫苗。裕利发言人拒绝置评，台湾中央流行病指挥中心也拒绝置评。
BioNTech和复星已经从德国向香港和澳门提供疫苗，并准备通过复星的工厂为中国市场生产。复星医药的母公司是复星国际，一家总部位于上海的企业集团，业务涉及保险、房地产、时尚、零售、旅游等领域。
在台湾国立政治大学研究人员于5月底进行的一项民意调查中，四分之三的受访者表示他们不会接种中国疫苗。不过，超过一半的人表示，他们会接种通过中国经销商购买的欧洲或美国疫苗。
和台湾的许多人一样，30岁的软件工程师蒂姆·许(Tim Hsu)直到5月中旬病例开始增加后才觉得有必要接种疫苗。不过，即使是现在，他也表示他不会相信中国制造的疫苗。他说，在中国电商的购物经历让他对中国商品没有太大信心。
上个月，士兵在出现大量感染的台北片区进行消杀。(photo:NYTimes)但如果一家中国公司只是疫苗的经销商呢？“如果是纯代理商的概念，它的source（来源）还是来自于已经广泛被使用的德国的疫苗的话，其实就还好，”蒂姆·许说。
德国事实上的驻台湾大使馆德国在台协会(German Institute Taipei)本月表示，它“尽了好一番努力”促进BioNTech与台湾当局之间的沟通。但考虑到激怒北京的风险，不确定德国政府有多少能力或意愿去撮合这桩交易。协会发言人拒绝置评。
“中国的疫苗战略不仅考虑经济利益，”柏林自由大学(Free University of Berlin)研究中国政治和商业的埃琳娜·迈耶-克莱门特(Elena Meyer-Clement)说。“这已经成为一个地缘政治问题，这意味着你可以确信，北京的政治领导层在密切关注这些交易。”
迈耶-克莱门特表示，她相信BioNTech曾经真心实意地尝试直接向台湾销售疫苗，而不是故意回避与复星医药的协议。
“如果他们连试都不试，那就无异于自我审查，”她说。“我认为这真的只是为了将疫苗带到台湾。”
尽管如此，她表示BioNTech最初认可了用“国家”指称台湾的新闻稿是太过天真了。
“与台湾打过交道的人应该明白这一点，”她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