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女孩跑趴跑到成了妓女?」免费的香槟和假期背后,社会学家的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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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性被区分成几种道德类群:好女孩、派对女孩,以及最危险也最受鄙视的收钱女孩。示意图。(piqsels)(photo:UpMedia)
    女性被区分成几种道德类群:好女孩、派对女孩,以及最危险也最受鄙视的收钱女孩。示意图。(piqsels)(photo:UpMedia)

    软性妓女

    圣特罗佩的港口一侧是蔚蓝海岸的清澈海洋,另一侧则是古色古香的法国里维埃拉市镇,手工艺品店林立,狭窄的街道巷弄地上则铺着鹅卵石。每年六月至八月,这个港口会成为来自世界各地巨型游艇的停泊地点,开曼群岛的旗帜在地中海的微风中飘扬,背景衬着附近的小咖啡馆和安静的餐厅。

    到了晚上,港边区域将摇身一变,成为一个大型伸展台,游艇喇叭传出舞曲阵阵,游艇主人跟宾客则会在甲板上用餐、跳舞,并邀请在岸边阔步的亮丽女孩上船。女孩们会穿着高跟鞋和连身裙在海滨步道来回踱步,等待邀请,有时还会跟行经的游艇上的乘客挥手。如果受邀,女孩们就会登上船,喝杯香槟,跳跳舞,通常都是赤脚,因为在爬上甲板前,得先把高跟鞋脱掉,免得刮伤游艇上的木质地板。

    我和桑托斯在坎城待了大约一週后,便来到这里找西班牙富豪公关恩里科引介的欧洲朋友;他们同意让我这週末上游艇一起开趴。週五晚上的日落时分,海滨步道边已经开始有一小群女性开始踱步闲晃。有些是趁着暑假到欧洲旅游的大学生,有些则是和朋友出来玩的模特儿。有些女孩则是游艇男子口中所谓「真正的专业人士」。

    *(photo:UpMed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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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国圣特罗佩游艇港。(PublicDomainPictures.net

    「真正的专业人士」

    流行音乐从甲板上的喇叭传出,震耳欲聋,有两位这样的女孩就登上了义大利银行家乔瓦尼(Giovanni)所拥有的巨型豪华游艇,和他的义大利朋友一同饮酒作乐。乔瓦尼的游艇是港口里尺寸最小的几艘之一。自青少年时期起,这艘游艇就一直停靠在这里,供他富裕的家人来度假休憩。现在他每年会和朋友来玩一次,这些朋友有男有女,多半是法律界或金融界的年轻专业工作者,全都出身上流社会。

    乔瓦尼看见这两位女孩踏上他的游艇时,开始顾虑了起来。她们身材高挑,身穿荷芙妮格(Hervé Léger)的紧身小洋装,挂着厚重的假睫毛、嘴唇极丰满,头发是耀眼的金色,整齐盘起,彷彿像模仿派瑞丝.希尔顿的造型假发。乔瓦尼警告他的朋友:注意手机和钱包。不过,在港口中央的甲板上,这场露天舞会依旧持续着,整整半小时,男性还是和她们一起跳舞、聊天、喝酒。在敬酒和跳舞的空档,乔瓦尼和他的朋友开始在那两位女孩听不到的地方开玩笑:「她是学生。没错,我很肯定。」

    「我要带她回家见我妈。」这引发了现场许多笑声。

    「是妓女还是正常人」

    在乔瓦尼出发往圣特罗佩前,我在米兰见过他。当时他曾跟我说,他和朋友对VIP夜店里这类女孩都会比较警惕,必须分辨她「是妓女还是正常人」才行。他说,如果一个女孩独自流连在圣特罗佩的酒吧,特别是穿着也过于暴露性感的话,那就很可能就是性工作者。

    跟纽约的公关一样,乔瓦尼和他游艇上的朋友都有一种感觉,会根据他们想像中的「性美德」将女性区分成几种道德类群:好女孩、派对女孩,以及最危险也最受鄙视的收钱女孩(the paidgirl)。男人总认为他们可以根据一些模煳的特点,区辨出谁是收钱女孩,也就是那种被雇来开趴的派对女孩。收钱女孩包括酒促小姐,以及所有其他被认为破坏了性别规范的女孩,因为她们会策略性向雇主求取这些性相关行动的报酬。

    最明显的收钱女孩,莫过于那些为夜店工作且获取报酬的人。酒促小姐—也叫酒瓶服务生—是负责替客户点单,并且帮忙把贴着点燃烟火的酒瓶送来的鸡尾酒服务生;如果她们受邀的话,偶尔也会坐入桌席,一起娱乐客户。除了替客人点单、送单之外,业者也期待酒促小姐能够把男性客人带来店里包桌;换句话说,她们受到期待,要尽量动员自己跟这些有钱男子以及与过往客户的关系,促使他们包桌或消费。如果说公关是负责带女孩入桌的,那么酒促小姐就像女版的公关。一旦到了夜店,酒促小姐就得不择手段地吸引客户的注意力,而她们的手段通常是调情。这个工作的报酬可能很高。酒促小姐一般每晚的小费是总消费的20%,大约会是两百到八百美元不等,不过客户通常都会另外再支付她们现金。而每晚这些现金小费就可能高达数千美元。

    收入高是高,但从事这份工作的女性都把它称为「肮脏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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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明显的收钱女孩,莫过于那些为夜店工作且获取报酬的人。示意图。(pixabay)

    她们就跟酒一样,可以买卖

    「必须表现得有点像小妓女才行」,恩里科的女友奥尔加就这样解释,她以前曾在一间小夜店当酒促小姐。即便每晚都能拿到大约一千美元的小费,但她觉得这份工作会让人心情很差:「你必须把客户带来店里,必须跟客户建立关系,那就有点,就是…有点脏。当然不是一定要和他们上床,但假设你想拥有超级多客户的话…也许就只有很少的女孩子可以成为那种,非常、非常成功的酒促女孩。」

    酒促小姐在身体形象上,往往会比公关桌上的女孩更有性吸引力。她们一样也都很高(迈阿密某VIP夜店还会要求她们穿上至少十二公分的高跟鞋),除了身材丰满有料,多半都还会穿着紧身暴露的超级短裙。她们在种族上也比公关带来的女孩更多元。就生理与象征意义上来说,酒促代表的是性感火辣,而客户和公关都会认为她们就跟她们手上所拿的酒瓶一样,可以买卖。

    有一位客户就说,每当他大额消费时,常常会得到随之附赠的一些酒促女孩:「像我们ClubX 的老板就会说,我们每花五千元,就可以得到一个女孩—酒促女孩。你可以和她做爱,譬如可以在DJ台里口交,然后提雅斯多可能就在旁边刮盘。」我虽然无法证实这位客户所说的内容,但他显然和大家一样,都认为酒促是可以发生性关系的对象,通常也形容她们是「放荡」和「肮脏」的。

    「她们很放荡」

    在大众与法律用语中,「酒促」甚至还确实连结上性工作或犯罪活动。二○一四年,联邦调查局(FBI)对迈阿密一桩窃盗案进行调查,探员们将一群女性诈欺犯组成的集团称作「酒促」(简称B女孩),因为她们会以男性为目标,在酒吧里积极推销酒精,赚取酒吧利润的20%。

    简而言之,客户们都跟我说:不可以相信酒促。有一天晚上,我在菲利普跟提博尔的公关桌席间认识了一位投资银行家—现年四十三岁的汤玛士(Thomas),他告诉我:

    另外一种收钱女孩是所谓的「桌边女孩」(table girls),这些有拿钱的年轻美女,会在酒吧附近等人邀请她们坐入希望有女伴加入的客户桌席。我只有在一间夜店,也就是Club X,看过桌边女孩;会有一位鸡尾酒服务生负责招聘,并负责安排调度她们坐到哪些客户的席间。公关非常鄙视桌边女孩。来自义大利的三十四岁白人公关托尼(Toni)就说,这种女孩根本已经接近性工作者了:

    桌边女孩跟坐在托尼那桌的模特儿做的事情其实非常类似—相貌都很美丽,并且坐在桌边喝着免费香槟—但两者社会地位却大不相同。这种社会地位的迥然差异,要借由再三画界的工作来维系;在这里,画界指的就是特定路数的宣传与论述—桌边女孩是用现金买来的,而且她们很「放荡」;相对地,模特儿的报偿是免费酒水,所以她们地位相对较高。桌边女孩跟酒促小姐之所以被视为很接近性工作者,是因为她们会为了明确的报酬,而将自己的容貌商品化。

    收钱女孩的幽灵笼罩在所有女孩头上

    夜店里所有的派对女孩都很难在这种性交易污名化中倖免。即便VIP场域会借由女性的美貌谋利,但那些「涉嫌」利用美貌赚取经济利益的女性,却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夜店老板、公关和有钱客户都会怀疑看似有经济动机的女人别有居心。他们称这些女性为「拿好处者」、「卖淫的」或「妓女」。收钱女孩的幽灵笼罩在所有女孩头上,因为当她们进入VIP空间里,就形同栽入了一种极不光彩的交易—类似妓女那样出卖了自身容貌,以换取免费的香槟和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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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VIP夜店借由女性的美貌谋利,但那些「涉嫌」利用美貌赚取经济利益的女性,却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示意图。(pixabay)

    我自己也不免担心被认为是站在这个道德界线的另一边。二○一三年夏天我来到圣特罗佩,当时又入手了一个香奈儿包包。因为有个前模特儿朋友正在整理她大量的设计师名牌包(全都是有钱丈夫送的),之后打算到eBay上出售。我花了三百美元跟她买了其中这一个。这款黑色帆布拼接的「2.55」长型包包,在时尚界算很有辨识度的包款,不过形状已经有点走样,角落有时需要按压才会变得比较正常。不过,它标志性的金黑鍊子还在,而且比我姊那个有补丁的包包好一点。我本来想,这个包包可以帮我融入身边的精英男子和成功的模特儿圈,但我揹它的时间愈长,就愈觉得不舒服:别人会不会觉得很奇怪,一个社会学教授为何要用一个一千多元的香奈儿包包?接着他们可能会猜测,那是哪个有钱恩客送的礼物。

    这个想法非常符合客户心中的普遍怀疑,他们尤其不喜欢女孩可能利用他们的钱或他们买得起的物质用品这类事情。

    凌晨两点只有一种生意可以做啦!

    客户瑞斯这位财务顾问就描述,此种女孩是在尝试「捕鲸鱼」。另一位客户也拒斥认真的女人会来夜店的想法。这位三十五岁的私人股权投资人经常和他的金融客户一起去纽约和圣巴斯岛的夜店,他就这么说:「这些女孩会告诉你,凌晨两点在夜店玩是超棒的人脉建立方式,」他顿了顿又继续说,「不可能,根本是屁话。凌晨两点只有一种生意可以做啦!我对于在夜店遇到的女人根本没有期待。对我来说,那就是警示信号。拜託,谁会在週三或週四凌晨两点出门?她们是做什么工作的?」

    「可能是学生啊!」我说。

    「学生?!」他露出不可置信的样子,「那就去图书馆读书啊,什么鬼!学费的通膨率是7%,全都是他们爸妈在付欸。」他说。

    客户韦德认为,向有钱的性伴侣索求礼物的女孩虽然不完全是妓女,但她们在做的事情却可称为「软性妓女」(soft hooking)工作:

    总而言之,客户会将女孩与性工作者或潜在的性工作者全部混为一谈,因为女孩使用了身体资本换取男人的经济资本—而这两种资本是构成VIP夜生活的基础。当我向Club X 的老板说,我打算进行夜生活的研究时,他轻蔑地说:「你应该探讨的是有多少女孩跑趴跑到成了妓女,做这一类的报导才对。」从他的暗示来推断,这种情况经常发生。

    ※本文撷取自《当女孩成为货币:一位社会学家的全球超富阶级社交圈卧底报告,揭开以性别、财富与阶级不平等打造的派对劳动产业赤裸真相》,脸谱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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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

    艾希莉.米尔斯Ashley Mears
    纽约大学社会学博士,学术研究重点为文化与市场的交集,也关注性别、种族、阶级不平等的问题;过去曾是一名时装模特儿,在时尚产业中一边工作,一边蒐集田野调查资料。她的另一本前作为《美丽的标价》(Pricing Beauty;简体中文版书名)。米尔斯目前受聘于波士顿大学社会学系以及女性与性/别研究学程,担任副教授。

    译者简介

    柯昀青
    国立台湾大学社会学硕士,现任职于台湾冤狱平反协会,译有《女性主义改变科学了吗?》、《我才不是女性主义者:一部女性主义宣言》等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