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生活”:在病毒清零政策中被“榨干”的瑞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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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月,中国瑞丽的一个新冠病毒核酸检测点。在过去的一年里,这座城市已经封锁了四次。(photo:NYTimes)
    7月,中国瑞丽的一个新冠病毒核酸检测点。在过去的一年里,这座城市已经封锁了四次。(photo:NYTimes)

    中国西南部小城瑞丽地处一隅,在国际上鲜为人知。但说到新冠病毒,它可能是地球上管控最严格的地方。

    在过去的一年里,这里封锁了四次,其中一次持续了26天。为了建立“防疫缓冲区”,有一整个辖区的家庭被无限期撤离。学校已经关闭数月,只有几个年级除外——但前提是这些学生和的老师不能离开校园。

    包括59岁的刘斌(音)在内,许多瑞丽居民已经多个月没有收入。这个城市严重依赖旅游业以及与邻国缅甸的贸易。刘先生在跨境流动基本停止之前做清关代理,他估计自己的损失已超过100万人民币。他几乎每天都要做核酸检测。他买烟的钱都是向女婿借来。

    “我为什么要受人家压迫呢?我的生命也很重要,”他说。“我也主动配合防控,那么老百姓要怎么才能做到配合?”

    世界其他地区正在转向与新冠病毒共存的战略,中国是最后一个仍在追求“清零”的国家,而且在很大程度上取得了成功。它记录的与病毒相关的死亡人数不到5000人,在该国没有确诊病例的地区,这次疫情让人觉得像一段模糊的回忆。

    疫情前,瑞丽这个郁郁葱葱的亚热带城市生活着约27万人。在清零政策下,即使只有一个病例,这里的民众也面临着极端严酷的现实。

    缅甸木姐通往瑞丽的边境大门已关闭。中国封锁边境后,瑞丽的贸易和旅游业几乎崩溃。(photo:NYTimes)
    缅甸木姐通往瑞丽的边境大门已关闭。中国封锁边境后,瑞丽的贸易和旅游业几乎崩溃。(photo:NYTimes)

    虽然其他中国城市也曾因控制疫情而采取封锁措施,但通常只是封锁个别小区,或是在几周后就放宽了限制。但瑞丽在过去一年中多次长时间停摆,每一次人们都被困在小区里长达数周之久。即使在正式封锁前后的间隙,居民也不得在餐馆用餐。许多企业仍然关闭。

    只有高二、高三学生以及初三学生被允许恢复面对面的课程——前提是他们住校。教室改造成了宿舍。由于学生总是在学校里,他们周末也上课。

    一位网约车司机告诉官方媒体,他在过去七个月里做了90次核酸检测。还有一位家长说,他一岁大的儿子已经做了74次检测。

    在封锁期间,数以万计的居民逃离这座城市,前往中国其他地方;官员们最近承认,该市人口已经下降到大约20万人。为了控制外流,当局现在要求人们在离开瑞丽前自费进行长达21天的隔离。

    瑞丽的一位前副市长上个月写了一篇名为《瑞丽需要祖国的关爱》的公众号文章,由于中国的官员几乎从不偏离政府的路线,该官员的举动令人震惊,由此可见许多居民的绝望。

    “一次封城,就有一次严重的情感和物质的失去,”这个名为戴荣里的官员写道。“一次抗疫经历,就有一次怨气层层的叠加。”

    7月封锁期间,一名社区工作者向瑞丽居民运送食物和其他必需品。(photo:NYTimes)
    7月封锁期间,一名社区工作者向瑞丽居民运送食物和其他必需品。(photo:NYTimes)

    在过去一个月里,瑞丽仅报告了五例有症状的本地传播病例。据官方媒体报道,该市及周边地区超过96%的民众已接种疫苗。在离开瑞丽前往中国其他地方的人当中,没有发现病例。

    即便如此,官员们坚持认为没有什么调整的余地。

    “瑞丽疫情一日未彻底清零,就有外传的风险,”瑞丽市副市长杨谋在10月29日的新闻发布会上说。

    香港大学病毒学家金冬雁说,瑞丽是中国政府对疫情顽固态度的缩影。他说,自疫情暴发以来,中国政府一直采用相同的封锁加大规模检测策略,而没有考虑可能成本更低的做法。

    “他们相信这是他们成功的唯一方式,但事实并非如此,”他说。“形势正在迅速演变。现在实际上与2020年大不相同。”

    最近几周,由于与国内旅游有关的新疫情感染了700多人,其他地区重新实施了限制措施。内蒙古发现病例后,约有1万名游客滞留。周日晚上,上海迪士尼乐园大约有3万名游客在离开前等待数小时做核酸检测。北京部分地区封锁,许多进京的火车和航班被取消。

    “一次封城,就有一次严重的情感和物质的失去,”瑞丽前副市长戴荣里在一篇文章中写道。“一次抗疫经历,就有一次怨气层层的叠加。”(photo:NYTimes)
    “一次封城,就有一次严重的情感和物质的失去,”瑞丽前副市长戴荣里在一篇文章中写道。“一次抗疫经历,就有一次怨气层层的叠加。”(photo:NYTimes)

    江西省东部某县宣布所有交通灯变红,以防止不必要的出行。(后来恢复正常。)

    瑞丽尤其容易受到病毒和封锁负担的影响。

    它坐落在云南省的边陲,与缅甸有100多英里的边界,吸引着游客和贸易商。据官方统计,2019年边境检查站的出入境流量将近1700万人次。

    在中国关闭边境后,这里的贸易和旅游业几乎崩溃。然而,瑞丽的边界仍然存在漏洞,引发了对输入病例的担忧。今年缅甸的军事政变导致一些人或合法或非法地到瑞丽避难。据中国媒体报道,一些居民不得不躲避边境冲突中的流弹。

    这座城市地处偏远、面积小,这也意味着许多中国人不知道那里的居民长期处于困境。

    然后在10月28日,前副市长戴荣里发表了他的文章。

    2020年9月,瑞丽的一个检测点,当时该市首次被封锁。(photo:NYTimes)
    2020年9月,瑞丽的一个检测点,当时该市首次被封锁。(photo:NYTimes)

    “疫情,无情地劫掠着这个城市,一遍又一遍,榨干了城市的最后一丝生机,”现居北京的戴荣里写道。“长期的封城,形成了这个城市发展的死结。恢复生产和必要的经营显得十分急切。”

    该帖子在网上被广泛传播。关于戴荣里公开信的两个热搜在微博上的浏览量达到了3亿次。戴荣里拒绝进一步置评。

    自称瑞丽居民的人也在社交媒体上讲述自己的遭遇,然后被广泛分享。

    他们描述无法探望生病的亲戚,或拍自己开车在空荡荡的街道上行驶的视频,一排排商店和餐馆都关门了。一些不幸被送往集中隔离区的居民贴出了破烂不堪的棚屋和被水淹没的地板的照片。

    封锁还有其他更意想不到的影响。政府禁止居民对当地的玉石行业进行直播,以限制玉石订单和送货人员的流动。

    面对全国关注的猛烈冲击,瑞丽官员认为这种担忧是夸大其词。瑞丽市委书记毛晓告诉官方媒体“暂不需要援助”。在此前一天,他曾警告,“不法分子”会利用“民情舆论、虚假信息扰乱社会秩序”。

    2019年,近景中的木姐与远端的瑞丽之间的边界。瑞丽与缅甸有100多英里的边界。(photo:NYTimes)
    2019年,近景中的木姐与远端的瑞丽之间的边界。瑞丽与缅甸有100多英里的边界。(photo:NYTimes)

    尽管如此,官员们承诺通过补贴、送大米和其他主食,以及减免一些公司的租金来改善隔离条件,并加强对贫困居民的财政支持。他们还承诺为那些想要离开瑞丽的人增加可供隔离的酒店房间数量。

    李先生是一名50多岁的玉器商人,这些措施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可能没有什么帮助。由于害怕遭到报复,他要求仅保留姓氏。(瑞丽警方对抗议封锁条件的人进行了训诫。)

    今年早些时候,李先生和一群投资者共同筹集了大约300万美元,在瑞丽建立了一个玉石市场,他们原本希望在5月开业。相反,场地一直空置,但他们还在支付租金。他没有听说任何政府援助的消息。

    最初,他的公司雇用了大约50名员工。现在?“现在只敢留一个了,一个人守门,”他说。“怎么办?付不起工资了嘛。”

    日常生活费用飙升。李先生说,过去一公斤白菜的价格不到六块人民币,现在已经涨到八块、10块了。

    他叹息道,“老板姓没办法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