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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9 年 4 月 25 日,北京人民大会堂举行第二届“一带一路”论坛双边会议前,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与匈牙利总理奥班握手。(photo:RFI)
    2019 年 4 月 25 日,北京人民大会堂举行第二届“一带一路”论坛双边会议前,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与匈牙利总理奥班握手。(photo:RFI)

    东欧前共产主义国家匈牙利将于四月三日举行立法选举,此次选举将是匈牙利最近十多年来选情最紧绷的一次,现任总理,匈牙利强人奥尔班试图继续连选连任,倘若获胜,这将是他第四度担任匈牙利总理,而匈牙利反对派在屡屡战败之后,终于结成由六大党派结成的统一站线,于去年十月推举出匈牙利霍德梅泽瓦市(Hodmezovasarhely)保守派市长马基-札伊彼得(MaMárki-Zay Péter )挑战奥尔班,他的竞选口号是要建立一个崭新,廉洁,诚实的匈牙利。最新的民调结果显示,执政党虽然在不同的民调中略站优势,然而,反对党胜出的可能性依然存在。俄乌战争等因素使选战充满变数,倘若反对党胜出,将使匈牙利政局产生剧变,也或将对匈牙利与中国的关系产生重大影响。

    欧盟一个“不听话“的小成员国

    匈牙利是欧盟27国中最后加入的国家之一,人口不到一千万,2020年人均GDP产值低于每人两万美元,仅仅相当于中国的一倍。然而,这一欧盟经济落后的小国近几年来却不断与欧盟叫板,奥尔班总理在政治上不仅接近遭受欧盟制裁的俄罗斯总统普京,而且还同对欧盟嗤之以鼻的美国前总统特朗普关系紧密,特朗普原本计划前往布达佩斯为其助选,然而,乌克兰战争显然打乱许多人的计划。物以类聚,人与群分,同普京一样,奥尔班也同样反对同性婚姻,拒绝接受布鲁塞尔推行的保护少数族群,保护不同性别趋向社群的开放自由的社会政策。此外,奥尔班近十年来推动“向东看“的外交政策,布达佩斯与北京的关系也日益紧密,布达佩斯不仅是首个与北京签署一带一路合作协议的欧盟国家,中匈合作修建欧洲大陆的第一个一带一路铁路,从布达佩斯通往贝尔格莱德的铁路,而且在政治上,匈牙利政府还否决了欧盟有关谴责中国镇压香港的议案,因而被观察人士评论为是北京进入欧洲的特洛伊战马。

    匈牙利政府的亲华政策不仅受到欧盟其他国家的谴责,而且也受到匈牙利国内舆论的批评,去年四月,匈牙利政府与中国复旦大学签署的设立复旦分校的协议在匈牙利引发了巨大的示威抗议浪潮,民众抗议的原因除了担心进一步负债,担心将原定建立学生城的地盘买给中国的大学之外,更是担心匈牙利与中国在意识形态上的日益靠近,担心匈牙利在“向东看”的道路上走得太远。由于抗议声浪不断高涨,总理奥尔班不得不暂时叫停复旦分校计划,等大选之后,再做定论。与此同时,匈牙利反对党共同致函中国主席习近平,明确表示,无论他们之间任何人当选匈牙利总理,他们都不会继续复旦大学以及布达佩斯贝尔格莱德高铁的计划。

    由此可见,此次选举的结果比将对中匈关系产生一定的影响。如果说布达佩斯复旦分校进一步促使反对党共同携手推翻奥尔班,影响此次立法选举的关键因素或许并不来自中国。

    亲普京的奥尔班何以依然是不倒翁?

    俄罗斯入侵乌克兰的战争正在改变国际地缘政治的格局,也将对俄乌周边邻国的内政产生重大的冲击,匈牙利总理奥尔班的亲俄立场众所周知,他与普京之间个人关系紧密,法国索邦大学匈牙利历史研究专家 Paul Gradvohl 教授接受法广采访时介绍说,今年年初,奥尔版前往莫斯科会见普京,普京向他表示,倘若匈牙利人投错了票,那么,匈牙利的汽油价格就会上升,投错了票,显然指的是投了反对党的票,那么,普京届时就会抬高油价。同许多欧洲国家一样,匈牙利也是俄罗斯的石油,天然气进口国,在普京的支持下,奥尔版将匈牙利的油价维持不变,使他赢得部分匈牙利选民的支持。Paul Gradvohl 教授在俄乌战争爆发之前认为倘若普京对乌克兰发动军事行动,那么,这将会使匈牙利人从瞬间惊醒,必将会使奥尔版的支持率急转之下。

    然而,战争爆发已经一个多月,匈牙利的选情却似乎并未出现上述变化,其中原因,布达佩斯“中欧地区邮报” ( Le Courrier de l'Europe Centrale )的主编,“奥尔版统治之下的匈牙利”(La Hongrie sous Victor Orban )一书的作者 Corentin Léotard先生 认为,其中原因主要是由于奥尔班是一位十分灵活务实的政治人物,他向法广解释说:

    Corentin Léotard  : “人们在战争爆发之后的第一时间的反应是奥尔班将为他与普京之间的亲密关系买单,然而,令人惊讶的是,事实却并非如此,同别的国家的政府强人一样,在战争时代,政治强人往往受到民众青睐,奥尔班正是受惠于他的强人形象。而且,作为务实的政府首脑,他立即明白必须与普京保持距离,支持欧盟对俄罗斯的所有制裁措施,尽管他对此持有保留,与此同时,一向反对欧盟接受难民的奥尔班立即对来自乌克兰的难民敞开大门,向外界展示一个人道的匈牙利。一方面,奥尔班支持欧盟与北约的行动,对他们表示十分忠实,但另一方面,不仅拒绝向乌克兰输送武器,而且还拒绝武器途径匈牙利进入乌克兰,以此显示他对普京的姿态,强调匈牙利是一个和平的国家,不对外输出武器。到目前为止,奥尔版成功地完成了这一高难度的走钢丝练习。他从战争刚一爆发就明白在民意如此一边倒的背景下他不可能再一如既往地公开地与普京站在一边,但与此同时,他也对欧盟的制裁措施提出批评,尽管他最终并不加于否决,因为他知道有一些红线是不可逾越的。他就是一个十分务实的人。而且,重要的是,由于奥尔班控制匈牙利的绝大多数地媒体,无论是电视台,还是广播电台,网络媒体,从早到晚都在为奥尔班的立场做宣传,在媒体的宣传之下,反对党的任何不协调的声音似乎都难以被人接受。所以,尽管选举或许有可能爆出冷门,但是,最大可能依然是奥尔班继续赢得选举“

    不过,奥尔班的上述“骑墙”派立场受到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的点名批评,泽连斯基在对欧盟领导人的视频讲话中呼吁奥尔班明确自己的立场,泽连斯基警告奥尔班必须以匈牙利的历史为戒,不要与狼共舞。不过,奥尔班拒绝对泽伦斯基的讲话作出正面的回应,只是嘲讽这是泽连斯基的演员风格。外界关注泽连斯基的讲话是否会对匈牙利选民产生影响。

    中国因素是否影响选举?

    那么,中国是否是影响匈牙利此次选举的一大因素?

    Corentin Léotard:“目前奥尔版正在忙着让选民忘记他与普京之间的密切关系,同样,匈牙利政府也试图避免提到与中国之间的关系,匈牙利选举竞选活动主要集中在乌克兰,政府目前尽量避免重提政府向东看的外交路线。不过,去年,当匈牙利政府与中方签署的布达佩斯复旦分校的计划被披露时,曾经在匈牙利引发巨大的反响,中国成为一大聚焦点,这在匈牙利国内是十分罕见的,匈牙利反对派首次做出了强烈的反对, 正如当年布拉格市政府强烈反对政府与俄罗斯与中国的合作计划一样,反对党首脑,布达佩斯市长牵头组织了这场示威活动,中国因此成为一大选举议题,除了复旦之外,匈牙利与中国签署的另一大合作计划,布达佩斯与贝尔格莱德的铁路工程,反对派认为该工程造价昂贵,而且并不具有实用价值。尽管该工程的资金来源主要来自中国。不过,我个人认为,除了以上两大投资项目之外,中国对匈牙利的投资事实上十分有限,因此,将匈牙利称为是中国进入欧盟的特洛伊战马或许有些夸张,不过,匈牙利国家确实存在一些对中方的抵触与怀疑,因为十多年前,捷克总统就曾经努力试图吸引中国投资,不过,今天他们才发现,事实上,中国并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合作伙伴,中国的许多投资承诺均未获得兑现,这也是为什么匈牙利今天对中方的投资存有疑虑的原因所在。”

    设立复旦分校对奥尔班有何益处?

    那么,匈牙利为何与中方签署设立复旦分校的协议?如果说,对中国方面来说,这是中国高校首次在西方开设分校,其象征意义非同一般,凸显中国软实力强盛的一大标志,从匈牙利的角度来看,开设复旦分校的意义是什么呢?

    巴黎索邦大学匈牙利历史学者Paul Gradvohl教授向法广这样解释说:

    “首先,官方是这样解释的,我们将中欧大学驱逐出了匈牙利,但是,我们将引进世界上第一流的大学,奥尔班可以说,我就有这个能力,而被他驱逐出匈牙利的大学的基金主要来自一个私立的基金会,他并不代表任何一个国家的利益,而复旦分校的资金直接来自中国政府,该校与中国官方国防部有特殊的合作关系,负责修建复旦分校的中国企业也与国防部合作紧密。其次,设立复旦分校的目的之一,也是为了使极少部分的匈牙利精英能够在某些领域,尤其是科技领域享受到中欧大学所无法提供的培训项目,这些是原先的中欧大学所没有提供的。最后,也是外界很少提到的,但对我来说,可能是最重要的,也是最让习近平感到欣慰的,那就是奥尔班正在下赌注,赌注的内容是:习近平提倡的社会模式是未来世界的模式。奥尔班提倡的是一个孔夫子主义与马克思主义和宗教主义相结合的社会模式,这同习近平的想法一拍即合,习近平声称自己的模式是马克思主义模式,但是,中国模式同马克思主义并没有任何关联,而事实上,他们提倡的是一个奥威尔式的社会模式,这对奥尔班十分适合,正是他引进了监视记者与反对派的Pegasus软件,奥尔版政府的情报部门负责人在一次秘密会议上就表示,他们的主要威胁就是匈牙利境内的反对派,类似的言论同共产党党中央的言论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奥尔班设立复旦分校的目的就是要将复旦模式强加于匈牙利的大学,复旦模式将会引导匈牙利的大学,这完全符合奥尔班的竞选纲领,虽然阶级斗争已经不再存在,但是,一切都必须围绕领导人所制定的目标协调一致,这十分令人震惊。”

    中国高等院校的学术自由状况最近几年来每况愈下,复旦大学2019年修改校章删除“学术独立思想自由”等条款更使国际学术界倍感担忧,不过,从匈牙利政府近年来对新闻自由的不断打压的事实来看,奥尔版政府或许并不需要借助复旦大学或者其他任何一个大学的模式来限制匈牙利的学术自由。

    总而言之,复旦大学布达佩斯分校是否能够按计划启动,并且在2024年建成,关键还取决于奥尔班在下周的选举中是否能够连选连任。

    感谢巴黎索邦大学匈牙利历史学者Paul Gradvohl教授和“中欧地区邮报”的主编,“奥尔版统治之下的匈牙利”一书的作者 Corentin Léotard先生接受法广的专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