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性别运动员乔安娜·哈珀:“我是跨性别选手,也想保障女子体育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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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梅加·莫汉(Megha Mohan)

    乔安娜·哈珀是国际奥委会顾问,同时也是一名长跑运动员。(photo:BBC)
    乔安娜·哈珀是国际奥委会顾问,同时也是一名长跑运动员。(photo:BBC)

    乔安娜·哈珀(Joanna Harper)是一名向国际奥委会(IOC)提供咨询意见的研究学者,本身也是一名跨性别长跑运动员。她表示,让体育对所有人公平是有可能做到的。

    这个故事是从超过半个世纪前开始的。当时一个生活在加拿大某小镇的六岁小孩,问一个朋友,他有没有曾经希望可以试试做女孩子。

    那个朋友的反应是震惊和嘲弄,足以令这个小孩永远不再问任何人这一个问题。

    那是1960年代,乔安娜·哈珀出生时是男孩的身体。她被取了父亲的名字,而她很早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身份认同感觉有些不一样。作为一个困在男孩身体里的女孩,乔安娜形容,那就像是在一个为右撇子建造的世界里当一个左撇子一样。

    她会玩姐姐的玩具,倾向于女孩子的穿着,但是她当时还不能用语言表达在此之上的更多想法。那毕竟是1960年代,有谁会给乔安娜任何性别身份认同方面的建议?更何况那是安大略省的一个叫帕里湾(Parry Sound)的人烟稀少的小镇。

    于是,乔安娜只好自己将这些想法藏起来,然后将注意力转向体育运动。跑步似乎是天赋,她每天都跑,一天跑两次。

    天生的运动健将

    她父亲是当地一所中学的体育部主管,而到她长到少年期的时候,乔安娜在长跑方面已经胜过父亲了。同时她的课业成绩也很出色,特别是科学。到高中毕业时,她已经是该区最好的跑手。

    在大学攻读科学的时候,乔安娜也加入了越野队。到了25岁左右的时候,她已经是加拿大前20名最好的长跑选手之一。虽然体育运动给了乔安娜一个机会,去摆脱对自己身份认同的思考,但她知道自己是跨性别人士。

    “我一直知道我是个女孩,哪怕在那些年里我都以男孩的身份生活,”她说。

    毕业后,乔安娜开始在美国一家大型医疗机构做科学研究员。

    转变

    直到2004年,她40多岁的时候,在她的父亲和姐姐都去世了,乔安娜才开始了荷尔蒙疗法,开始将生理性别转变为女性。

    卡斯特尔·塞曼亚(中)和玛格丽特·万布伊(左)表示,她们因为自己天然睾酮水平高而受罚。(photo:BBC)
    卡斯特尔·塞曼亚(中)和玛格丽特·万布伊(左)表示,她们因为自己天然睾酮水平高而受罚。(photo:BBC)

    几个星期内,她明显感到自己变慢了,到疗程进行九个月后,她跑步的速度比之前慢了12%。根据跑步运动网站“RunRepeat”的研究,男性在马拉松比赛中比女性快大约11%。

    “我天真地以为,这会意味着我能够被允许参加女子长跑比赛,”乔安娜说。

    事情并非如此。跑步界当中很少人会当面对她说,但是一些微言却传回到乔安娜那里。很多女性觉得,她仍然因为过去的男性生理结构而保有不公平的优势。

    差不多正是这个时候,关于精英运动界跨性别人士的议题渐渐进入主流讨论当中。至2005年,国际奥委会和美国田径管理机构宣布,将允许跨性别运动员在经过手术和两年的荷尔蒙疗法之后,以他们认同的性别参加比赛。

    “在智力的层面,这件事把我吸引住了,”她说,“作为一个科学家,我想要分析跨性别运动员的运动表现。”

    投入研究

    尽管当时她并不是专攻运动科学,乔安娜还是利用她在医学物理方面的学术背景来收集数据。她开始寻找由男转女的跨性别运动员,并最终能够收集到八名长跑选手在性别重置之前和之后的运动表现数据。

    2015年,乔安娜发表了世界第一份经过同行评审的跨性别运动员研究,当中发现通过接受荷尔蒙疗法降低睾酮水平的跨性别女性,相对于出生就是女性的运动员,在长跑运动中并没有显现出优势。

    印度100米短跑选手杜蒂·昌德同样天然睾酮水平高于寻常,但却被允许参加东京奥运。(photo:BBC)
    印度100米短跑选手杜蒂·昌德同样天然睾酮水平高于寻常,但却被允许参加东京奥运。(photo:BBC)

    一些人批评这项研究的样本规模,称八个人太少,不足以作出任何有意义的结论,但是另一些则称这是“开天辟地”的研究,比如基因学家埃里克·维莱因(Eric Vilain)。

    乔安娜将她的研究扩展成自传体的著作《运动性别》(Sporting Gender),并在2019年开始在英国拉夫堡大学的体育运动与卫生科学学院攻读博士学位,专攻跨性别运动员。

    她最近发表于《英国运动医学杂志》(British Journal of Sports Medicine)的研究报告发现,跨性别女性的血红蛋白(将血液中的氧运送至全身的蛋白质),在接受荷尔蒙疗法约四个月后就达到与出生时性别为女性者一致的水平。但是,她的研究同样得出结论,跨性别女性的净体重和肌重,在进行至少36个月的荷尔蒙治疗之后,仍然高于出生时为女性的人。

    女子体育

    “我赞成保护女子体育,”乔安娜说,“如果你回过去看100年前,女子体育的兴起,是女性迈向与男性平等的其中一个最重要的部分。”

    她补充说,国际奥委会直到1928年阿姆斯特丹奥运会才接纳女性参赛,而且还只是在五个项目当中接受。

    “所以,女子体育需要培养,而这意味着必须有参赛资格方面的要求。”

    今天,有关体育界跨性别人士参赛资格的讨论热度极高,而且高度情绪化。2018年,跨性别单车选手瑞秋·麦金农(Rachel McKinnon)说,她赢得UCI世界场地单车锦标赛(UCI Masters Track World Championship)冠军之后,在推特(Twitter)上收到超过10万条仇恨讯息。

    在2021年,当新西兰的劳瑞尔·哈伯德(Laurel Hubbard)成为史上第一个被选定参加奥运会的跨性别运动员时,决定引起了争议。

    劳瑞尔·哈伯德是史上第一个参加奥运会的公开跨性别者。(photo:BBC)
    劳瑞尔·哈伯德是史上第一个参加奥运会的公开跨性别者。(photo:BBC)

    “任何接受过高水平举重训练的人骨子里都知道这是真的:这种情况对于这项运动和运动员来说都是不公平的,”比利时举重运动员安娜·范贝林亨(Anna Vanbellinghen)在东京奥运会之前这样评论哈伯德的参赛,“对于一些运动员来说,改变一生的机会——奖牌和奥运资格——就这样失去了,而我们一点办法没有。”

    在奥运会前,乔安娜曾表示,她相信哈伯德不会有压倒性的优势,因为举重是会分量级的。这意味着运动员会依据其体重来细分参赛的级别。哈伯德最终在她参加的东京奥运87以上公斤举重当中未能晋级决赛。

    “不过,我们处于这类研究非常、非常初始的阶段。实情是,我们要花大约20年才会有精英运动界跨性别女性的准确数据。”

    2019年,乔安娜为国际奥委会担任顾问,就这一切如何能向前发展提供建议。

    参赛资格问题

    “每一项运动都需要有适当的参赛资格要求。男性睾酮的最低水平仍然比女性的最高水平再高四位,”乔安娜说,“参赛资格应该包含一种或多个生物标识,来区别运动员。”

    她表示,其中一个生物标识可以是睾酮水平。

    “替代男性和女性的二元类别之分的,可以是以睾酮水平区分,即高睾酮和低睾酮水平。”

    理论上,这将会包括间性人(intersex,又称双性人、阴阳人)运动员,比如南非的中距离跑手卡斯特尔·塞曼亚(Caster Semenya),她是天生睾酮水平高于寻常。2018年,在世界田联(World Athletics)裁定“为保证公平竞赛,天然睾酮水平过高的女性必须使用药物降低水平,才能参加中距离跑赛事”之后,塞曼亚被禁止参加奥运会。

    2021年,纳米比亚田径明星克丽斯汀·姆博马(Christine Mboma)和比阿特丽斯·马西林吉(Beatrice Masilingi)均因为天然睾酮水平过高而被禁止参加东京奥运女子400米比赛。

    但是,现存规则覆盖范围很窄,且只适用于中距离跑的运动员:即400、800及1500米。这意味着,像塞曼亚一样有高睾酮水平的印度100米短跑选手杜蒂·昌德(Dutee Chand),却能被允许参加东京奥运。

    “但是我也意识到,‘女子’这个类别对于很多女性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乔安娜补充说,“理想的情况是,最好我们能够找到一种方法,以一种人人平等的方式将跨性别运动员也纳入女子体育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