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重的朴树:不能唱了,也没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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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活过来好几天了。"

    " 感恩关爱我的人。"

    " 报个平安。"

    5 月 15 日,朴树在微博上发文报平安,字里行间透露着他的状态:不太好,但我在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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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源微博 @如是我闻 _ 一时 _

    诚然如此,他带病撑很久了。

    5 月 1 日,北京无限音乐节上,朴树坦言自己在五一前,大病了一场,已经吐了 3 天。

    吃什么吐什么,药物治疗后,可以勉强吃点流食,每天出门就已经是极限了。但他还是在 5 月 2 日晚赶到上海草莓音乐节。

    站在舞台上,演唱最后一首歌之前,朴树说自己被医生朋友警告:" 不能再唱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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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听完,他就回了一句:" 不可能,我站也要站在舞台上。"

    因为乐队已经两年没赚到钱了,他要担起这个责任。语气一如 2016 年他在综艺上那句 " 这段时间很需要钱 "。

    看着眼前站在台上 49 岁的朴树,没了只沉迷音乐的少年身影,而是带着对音乐的炽热,做了一个 " 要钱不要命 " 的赌徒。

    有网友统计过,3 月初到 5 月底,朴树有 18 场演出。他不断被歌迷拍到,唱歌时手一直捂着胃、趁歌曲间隙吃几口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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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依然站在台上,指着身上的衣服说:" 这是我今年到现在穿过最好看的一件衣服,要挂也挂得好看。"

    朴树把每一个唱歌的当下,定义为自己人生的所有意义。

    但这种当下的机会,来得并不容易,享受得也没那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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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是为你们考的,我不去了。"

    收到首都师范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朴树对父母撂了这样一句话。

    作为北大教授的孩子,这个决定很叛逆。

    从小,朴树和其他住在北大家属院的孩子一样,有现成的人生规划:北大附小 - 北大附中 - 北大 - 出国。

    他的父母更是期望他能很优秀,别像哥哥一样落榜北大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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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在小升初那年,朴树考了 173 分,北大附小的录取线是 173.5,差了 0.5 分。

    他非常自责:" 真是觉得低人一等。你没考上,你爸妈都没法做人了。"

    这种压力下,朴树开始不笑了,他的人生也开始偏离轨道。

    上了初中,他当上班长,表面依然争做好学生,内心却相反。

    一次,他带着 8 个同学逃课,气得班主任直接撤了他的职。

    这之后,他就天天在外面混着打架,打了半年,迷上了音乐,天天关在房间里听罗大佑、崔健,吉他就是他和外界的交流。

    到了高一,他变严重了,开始整夜失眠,几乎不说一句话。

    朴树的姨妈最先察觉不对劲:" 怎么一个月没见朴树笑过?" 母亲刘萍听了,带他去医院,测试结果是——青春期抑郁症,(心理评分)差 3 分就会被归为 " 变态 "。

    当时有一道题是:" 如果你死了,你觉得身边的人会怎么样?"

    朴树选了:" 无动于衷。"

    这急坏了父母,赶紧让他休学,找气功大师发功,后来让朴树吃药,最开始一整片的吃,慢慢地,减到四分之一。

    面对父母的期望和包容,朴树一直觉得自卑又愧疚,这些情绪积压在心里,无处宣泄,只有在把玩哥哥濮石送的吉他时,才会找到一些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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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中还没毕业,他就对父母说:" 音乐比我的生命还重要。"

    甚至偷偷把游戏机卖掉,用这笔钱报了吉他班学习。高中休学的一整年,他更是组了乐队,天天晚上去弹琴。

    为了追求自己的音乐梦,他第一次对父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不想上大学了,想去做音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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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北大教授的孩子不考大学?"

    朴树的父母第一反应就是:不能接受。

    不想让他们第二次失望,朴树豁出命学了几个月,1993 年,他考上了首都师范大学英语系。他原本想总算给了父母一个交代,可以放心去做音乐了。可终究还是觉得对不起父母,去入了学。

    大一有半年都没上课,晚上打牌,白天在宿舍里睡觉。还因为自己坚持留一头怪异的发型,跟学校党委书记吵架。

    撑到大二,他再次跟父母提到,不想上学。

    父母没有强求,让朴树自己做决定。

    最终,朴树退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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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濮祖荫也接受了:" 我自己不懂音乐,但我尊重孩子的兴趣,音乐是他的生命,正如学术是我的生命。"

    父母的包容,让朴树更想证明自己。

    在回忆这段时,朴树说:" 从小我就认为自己做的不够好,所以一直努力想成为牛逼的人。"

    退学 5 年后,他的确做到了,但并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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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6 年,朴树签约 " 麦田音乐 " 时,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会火得那么快。

    1999 年,他的第一张个人专辑《我去 2000 年》,一年内就卖了 30 万张,一下子拿了两个奖项——

    中歌榜 1999 年度十大金曲《白桦林》、中歌榜 1999 年度优秀专辑奖《我去 2000 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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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颁奖典礼,朴树背个包就上台

    朴树在一次采访里说到当时的感受:" 名利来了,刚开始很喜悦,一下子得到那么多夸奖,也会飘飘然。但内心很别扭。"

    当初,朴树选择音乐行业,想得很简单——写歌、发专辑。

    没有想过怎么去赚钱。出名之后,真正进入行业后,才发现自己单纯了。出名的代价,就是失去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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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0 年,春晚导演找到麦田音乐,点名要朴树。这种 " 一夜成名 " 的捷径,他并不想要。

    他愤怒地吐槽:" 我不爱过这种生活,挣再多钱有什么用呢?真的,它不能带给我快乐。"

    到了彩排的时候,朴树发现要假唱,更是不能接受,直接丢下一句:" 我做不到,我不上了。"

    经纪人听了,甩回一句:" 你要是不上,全公司的人都会完蛋。"

    后来春晚当天,朴树站到舞台上,面无表情唱完了《白桦林》,在观众刚开始鼓掌的时候,扭头就走下舞台。

    坐在电视前的父亲濮祖荫看了,一脸困惑:" 这小子,怎么一副谁欠他钱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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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气更大之后,采访、商演一个接一个,他走到哪儿,哪儿就有一堆人,不停有镜头推到他脸上。

    更大的压力是来自公司,同事一直在他耳边提醒:几月几月必须录音,如果今年几月份不录的话,以后环境可能就没有这么顺利 ……

    他被推着往前走,但还是把一年一张专辑的进度,拖到了 4 年一张。其他可以妥协,唯独音乐的质量不可以。

    2003 年,第二张专辑《生如夏花》录制完,一发行,朴树就拿下最佳专辑、最佳唱作人等 4 项大奖,演出身价跻身国内前三。

    公司趁着热度,给他安排了 52 场巡演,这是行业的规矩,这样可以巩固人气,火上加火,但这对朴树来说,就是遭罪。

    他逃走了,跑去西藏、青海旅行,也混了好多夜店。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状态都是:不知道什么是好的,人生标准全部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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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7 年,他决定上一档综艺,定下一个标准——只做节目不做自己。

    这在当时看来,更像是用一场极端逃避来麻痹自己。

    他允许节目给自己做各种突破性的造型,并且忍下了三个月的高强度训练,打着封闭针录完最后一期节目。

    录完,他就彻底垮了,心跳降到一分钟四十几下。

    他在博客上称:" 病了很久,也许是长期抑郁造成的。"

    后续的商演、综艺、合作他几乎全都拒绝,微博也懒得发。

    经纪人的唠叨,朴树只回一个噢。

    要是开口说下周六会有媒体约访,朴树就会回:" 不行,下周六我有病。"

    甚至音乐也不做了,张亚东劝他:" 再做一张专辑吧。"

    他追问:" 为什么要做?"

    在听到对方说:" 可以赚钱啊。"

    他很快地回道:" 为什么要赚钱?"

    高晓松曾评价朴树,他的创作不是靠底蕴,靠的是燃烧自己。现在他耗尽了,新的音乐也就不会再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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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9 年,与麦田的合同到期,他没有再续。

    租了一个郊区的房子,躲起来,一关就是一天,谁也不敢见。

    心里不停对自己说:想死是一种错觉,不要相信,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保证你安全的度过晚上,等第二天早上醒来,你会看到新的希望。

    最黑暗的时候,音乐也救不了朴树,全靠意志力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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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 年,他发了一个博客《十二年》,里面写满了以前的纠结:" 从一开始厌恶这个行业。到后面,一边抗拒,一边享受带来的名声、钱。"

    他开始困惑: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想了 12 年,他找回了对音乐偏执的自己。

    有人看了,质疑朴树矫情。他没有回怼,只是淡淡承认:每个人长大都承受了痛苦,我是有点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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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源微博 @如是我闻 _ 一时 _

    2014 年,他把 12 年的苦浓缩成了一首《平凡之路》。

    以前高唱 " 如夏花一样绚烂 " 的少年,现在唱着 " 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 回归了。

    他穿着 T 恤,拿着金 . 马奖杯站在台上,这一刻,如果有人夸他牛逼,他大概会回一句:" 我不要牛逼,我想要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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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 年,回归平凡的朴树,站在综艺上,他坦诚地承认:" 这段时间,真的需要钱。"

    没人理解,《平凡之路》的版权费少说也有上千万,朴树怎么会缺钱。

    扒来扒去,发现都绕不开 " 音乐 " 两个字。

    2012 年,朴树组建了自己的乐队,第一次接商演,把所有收入都分给了乐手们,分完,说了一句:" 还是不喜欢接商演。"

    就走了。

    可没多久,意外来了。

    吉他手程鑫患上胰腺癌。医生说:" 只有三个月时间,做手术也没有太大的希望。" 但朴树不认,坚持给他治病,到处打听哪个医院好,就拉着程鑫去。

    经纪人提醒他:" 已经花掉好几年的收入了,卡里的钱根本不够了。" 朴树回道:" 没关系,不够就去卖身签公司。"

    可惜,努力了几个月,程鑫还是离开了,在最后的时刻,朴树问:" 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吗?"

    " 我的母亲。"

    此后,朴树养活乐队的责任之外,还多了一个程鑫的母亲。

    那段日子,朴树真的穷。抛开治疗的花费,还有 " 烧钱 " 的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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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 年,他为了做一张高质量的专辑,跑到英国录音,因为沟通上出现失误,导致一些录出来不是他想要的,需要重新录,每一笔费用全部他自己承担。

    他还想做 3 首 MV,一首差不多 200 万。

    所以,一档综艺节目,朴树上了三次,当第三次,他再被问起 " 为什么上节目 " 时,他说:" 这是一份工作,我可以干我喜欢的事情,还可以赚钱。"

    听上去,朴树似乎在赚钱和音乐之间做出了一些妥协。

    实际上,他依然很拧巴。

    之前,有电影找到他唱主题曲,他嫌剧本太烂,拒绝;有个汽车品牌想请朴树唱个年会,场地太小,放不下乐队,让唱卡拉 ok 带,还是拒绝。

    他有自己的底线,不能假唱,乐队的人不能串其他乐队接商演,不喜欢的不接。

    要是他喜欢,钱也可以不要。

    一次,在接《聂隐娘》的时候,朴树因为崇拜侯孝贤,就赚了个友情价。

    朴树曾被问过:" 为什么你不爱赚钱?"

    他回答:" 我也想有钱,但不能丢了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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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朴树从来没跟自己和解过。

    他保持着拧巴,抬头赚钱,低头做纯粹的音乐。

    他最听不惯一句话:别太在意录音,老百姓也听不懂。

    " 人的标准要是降低下去,能低到你丫想不到的程度。" 他说这是为什么自己要坚持当个有原则的人。

    正是这股子 " 拧 " 劲儿,朴树被叫做:孤独的音乐诗人,可能没太多人能理解他的坚持。

    他不会在意歌曲火不火,只在意唱得好不好。

    24 年前的《New boy》在被翻唱后,播放量高达千万次,成为热门歌曲。但朴树对于它的翻红,并不高兴,在节目上直言:它是我的一个污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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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制作后期赶得太紧,最后的几句歌词写得不是很好。

    甚至在面对自己耗费 7 年制作出的专辑《猎户星座》时,因为听到几个音节不对,朴树觉得自己没做好,关在房间里一下午。

    痛哭一顿,哭完,喊上乐队:" 陪我死磕吧,重新混缩整张专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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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允许自己的音乐里,有一点的不完美。

    去年八月,朴树在演唱会上唱《且听风吟》,唱完觉得有点烂,就抱歉地说:" 我再唱一遍,不好意思。"

    他的敏感、偏执,成就了每一首歌。

    才会有人听了哭,有人听了笑,听歌的人,很难不被歌声吸引,变成曲中人。

    27 年前,朴树把麦田音乐的老板唱哭两次。

    一次是《那些花儿》,一次是《白桦林》。他把自己赤诚的感情揉进歌词,烫热了每个人的心。

    "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

    朴树轻声的吟唱,歌词间奏里放着周迅清脆的笑声,他们之间的爱情,随着一句 " 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提前定下结局。

    他在歌里唱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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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 年,在《大事发声》的录制现场,朴树唱到《送别》时,一句 "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让他想到故去的吉他手程鑫,哭到说不出话来。这种感情蔓延在歌里,连带着听哭了很多人。

    他用歌声疗愈自己,同时,也在治愈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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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次,他拉着乐队跑到什刹海公园,在零下七八度的天气下,开口唱:

    " 你是否得到了,期待的人生,梦里的海潮声,他们又如何,从指缝中滑过,像吹在旷野里的风。"

    他说他想唱给那些早出晚归的人们,那些生活特别艰辛的人们。

    有人说,朴树就像琥珀,他的音乐就像琥珀外边那个坚硬的东西,他就被这些音乐冻在里面。

    当你透过音乐去看他时,就会发现,当年的他还在里面,很幸福、很快乐。

    不是生如夏花的少年,也不是平凡的中年沧桑大叔;

    他只是朴树,没那么好,也没那么糟;

    在音乐的世界里,过着自己拧巴又纯粹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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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者:村口的二德,来源:十点读书会,新女性成长文化平台,和 300 万小伙伴一起陪伴学习,向上成长。捡书姑娘经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