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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与千寻》中的千寻与白龙(上图),《魔女宅急便》中的琪琪(下图)都在空中经历了一场改变人生的启示。(photo:NYTimes)
    《千与千寻》中的千寻与白龙(上图),《魔女宅急便》中的琪琪(下图)都在空中经历了一场改变人生的启示。(photo:NYTimes)

    很少有电影人在奇想、技艺与故事讲述上达到宫崎骏这样的高度,这位编剧兼导演的现代寓言故事似乎是要证明,一个人的心思整天——以各种方式——飞翔在九霄云外,不仅不是错误,还是一种美德。从1988年的成名作《龙猫》到2001年奥斯卡获奖动画长片《千与千寻》,天空是宫崎骏最爱的游乐场之一,飞翔不只是空间高度的提升,还是心灵的腾越。

    飞行的人物时常横贯实体与精神的界域。他们在不同的世界和存在状态之间游移。在宫崎的新作《苍鹭与少年》中,飞行甚至成了生死之间的通道。

    飞向成年人生

    宫崎的主人公通常是儿童或年轻的成年人,被迫面对一个有缺憾的世界的现实。这些人物往往在经历了某种宏大的、可能甚至是九死一生的冒险后迎来一个觉醒时刻——并且通常是在半空中。

    《千与千寻》中的千寻与白龙(上图),《魔女宅急便》中的琪琪(下图)都在空中经历了一场改变人生的启示。(photo:NYTimes)
    《千与千寻》中的千寻与白龙(上图),《魔女宅急便》中的琪琪(下图)都在空中经历了一场改变人生的启示。(photo:NYTimes)

    《千与千寻》是宫崎作品的缩影,将民间传说和魔法与他精心手绘的画作结合起来。主人公千寻是个小姑娘,为了营救变成了猪的父母在一间妖怪的澡堂里打工。千寻正处于一个过渡的状态:影片开始时,她和家人正在搬往新家的路上,年方十一二岁的千寻自己则在童年担惊受怕的天真和青春期的倔强之间摇摆。面对如此奇幻的处境,她不得不担起责任,引导家人回到人类世界。

    在她的启示时刻到来时,她正和白龙飞翔在空中,白龙是一个可以变身为龙的河神。千寻对童年往事的回忆得以揭示白龙的本名,从而将他从诅咒中解救出来。和宫崎的许多作品一样,《千与千寻》是在表明,要走向成熟,成为自己的故事的主人公,关键是留住童年的梦、感受、思绪、想法和记忆,那些能让我们回归最私密的自我的东西。在宫崎的作品中,飞行不只是距离的跨越,还是时间的推移:从童年到成年,从过去到现在和将来。

    在《魔女宅急便》中,魔法少女琪琪在魔法训练结束时也有一场类似在空中发生的成年瞬间:当时她的朋友深处险境,她必须克服自己的不安,从而恢复暂时失去的飞行能力。她跨上一把街边借来的扫帚,慢慢聚集起飞所需的力量,扫帚的鬃毛开始喷发,一阵风将她吹向空中,她得以再次在空中翱翔。

    飞向天堂

    宫崎骏电影的一个格外惊人之处在于,它们可以在不加怂恿或宣扬的情况下,自然而然地表达出导演的政治主张。宫崎是著名的环保主义与和平主义者,在他的故事里,主人公经常深陷于自然和社会之间的冲突中。然而,除了神明、动物、神秘造物和人类之间的战争,宫崎几乎总是会给我们带来某种天堂,他的主人公一定会向着这天堂飞翔。

    在《风之谷》(上图)和《天空之城》(下图)中,两位公主飞向新世界。(photo:NYTimes)
    在《风之谷》(上图)和《天空之城》(下图)中,两位公主飞向新世界。(photo:NYTimes)

    在《风之谷》中,有公主称号的主人公驾着滑翔翼,在她所生活的那个有剧毒的末日荒原里有一个重大发现:在受污染的土壤表层治下,有一个健康的地下世界,一个所有人都以为已经灭绝的新天地。《天空之城》中的公主希达也飞向了一个美丽新世界,那是以“拉普达”的形式存在的,即一种漂浮在云端的隐形城堡。那是一个失落的天堂,先进的科技和自然在那里融为一体,由于远离地面的世界,多数人都以为它只是个神话。

    飞向自由,远离战争

    娜乌西卡(《风之谷》主人公——译注)和希达都需要经过一场场空中的战斗来抵达她们的乌托邦,都在炮火面前毫不畏惧。但不只是她们,在宫崎的电影中,人物的奇幻飞行——无论是实际的飞行还是隐喻——时常在战争的阻扰下脱离原来的轨迹。

    飞行器的飞行可以是实际的空间转移,也可以是象征意义上的转换。(photo:NYTimes)
    飞行器的飞行可以是实际的空间转移,也可以是象征意义上的转换。(photo:NYTimes)

    关于日本航空工程师堀越二郎的历史片《起风了》的开场是一段梦境,堀越二郎开着一架像鸟一样的“羽”翼飞机,在空中快乐地飞翔,但他的飞机最终被一艘凶恶的战舰击毁。这是影片反复出现的主题:他梦见自己在研制未来的飞机,梦见自己向他的英雄——意大利工程师吉奥瓦尼·巴蒂斯塔·卡普罗尼求教,他的梦想飞行器就像是飞行的邮轮,是一个休闲而有趣的地方。

    影片最引人遐想的一个场景是年轻的堀越二郎在想象飞机掠过繁星点点的夜空,他仰望着,但没有戴眼镜,只看到黑暗的夜空中闪烁着模糊的星光。想象力弥补了他的视力缺陷,他看到一幅壮观的景象在夜空呈现,有些发蓝的烟灰色夜幕,渐渐变成绿色和黄色的明亮云朵,其间挥洒着点点紫红色,像是挪用了晚霞的色彩。这些绚烂的颜色化作丝丝缕缕向上升腾,变成一幅梦幻的水彩画,几架飞机飞过,画面突然叠化到年轻的堀越二郎充满惊叹的面孔。

    飞行是为堀越二郎这样的梦想者准备的魔法。他的飞行器与他的梦想世界息息相关,在梦里,他可以任意创造一切用途的东西,但在醒着的时候,他要被迫看到自己的设计被用于战争。飞翔意味着自由,但人类对飞翔的运用却有着自己的目的。

    《红猪》中的猪飞行员马可和《哈尔的移动城堡》中的魔法师哈尔都用飞翔来摆脱身边的冲突。马可不断被意大利法西斯政府纠缠,因为他不愿意用自己的飞行技能为这个政权效力。他过着赏金猎人的生活,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作为飞行员守住某种自由的表象,同时不需要牺牲自己的信条。而哈尔在一开始化身为鸟是为了逃离战争的召唤。

    他们都需要付出代价:在《起风了》中,堀越二郎看着自己的新飞机在天空翱翔,但立刻就看到了飞机将会造成怎样的毁灭。战场经历和早年的飞行生涯让马可有了愤世嫉俗的态度,这似乎正是他变身为猪的原因。而每次哈尔变身为鸟,都会几乎完全失去人性。

    飞向身后世界

    在宫崎的许多影片中,鸟和人同属一脉,在新片《苍鹭与少年》中就是这样,影片讲述一个名叫牧真人的男孩在苍鹭的引诱下来到一个处于生死之间的永恒所在,在那里找到了已故的母亲和失踪的继母。苍鹭其实是一个变身的人类,而他在异世界遇到的会说话的大鹦鹉和鹈鹕也像人一样,试图同时存在于这个超凡社会的两个不同阶层之间。

    鸟类和人类在《苍鹭与少年》中横跨不同的世界。(photo:NYTimes)
    鸟类和人类在《苍鹭与少年》中横跨不同的世界。(photo:NYTimes)

    创作《苍鹭与少年》的宫崎骏已经是82岁高龄,这是他对人之必死的主题进行的一次最直白、最连贯的探究。然而生与死之间的隔阂一样可以穿透,并不比童年与成年、梦境与现实、人间地狱与隐形天堂的两隔更严密。

    宫崎骏的主人公生在不完美的世界,人们得病、死去、发动战争、造成毁坏,但即使是对人性最犬儒的描绘,即使在强调我们那些最可怕的冲动时,他的影片终归还是最能给人以希望的梦——就像我们时不时会有的那种经典梦境……梦到自己在飞。宫崎骏告诉我们,飞翔是少数能让人类实现某种超验的具象方法之一,而这超验何其美好。它让我们看到真实的自我,我们真正的潜能。但他永远不会忘记提醒我们:有上天就会有落地。但落在何处,由我们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