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首相约翰逊为何从政坛之巅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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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党内不信任投票中，约翰逊仅获得略多于多数的支持，涉险过关。(photo:NYTimes)伦敦——2019年，鲍里斯·约翰逊带领保守党在议会选举中赢得压倒性胜利后，曾像一个伫立在英国政坛的巨人，他用“完成脱欧”的誓言重绘英国的政治版图。
保守党在议会赢得了80个席位，占据多数，是自1987年玛格丽特·撒切尔任保守党领袖以来的最多席位，这似乎让约翰逊有了执政五年的把握。一些分析人士曾预测，约翰逊会在唐宁街10号稳稳地住上十年，因为他是英国政界最可靠的得票者。
现在，距那次胜利还不到三年，约翰逊在政治上的不可战胜性被粉碎了。在周一戏剧性的不信任投票中，他党内的反叛分子没能成功将他赶下台。但随着359名保守党议员中有148名投票反对他，他作为一名有效、可信的领导人的地位已经受到了损害，或许是不可挽回的损害。尽管他仍是首相，但他可能只是在苟延残喘。
这是英国现代政治史上最令人晕眩的命运扭转之一。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某种程度上，约翰逊声望崩溃的原因，与将他推上政坛之巅的那种毅力与怪癖令人困惑的结合相同：罕见的政治直觉被惊人的个人鲁莽抵消；有一种历史感，但缺少他作为领袖应该如何行事的相应意识；交易型作风削弱了他不可思议的人际交往能力，让他几乎没有盟友，在危险的时刻处于孤立状态。
分析人士说，正是最后这个特点让约翰逊在遭受挫折时易受攻击。除英国脱欧之外，约翰逊没有任何根本的意识形态，也没有政治朋友网络，当约翰逊所在政党的议员清楚地认识到无法指望他赢得下次选举时，他就失去了党内议员的支持。
“约翰逊是一名技能如此高超的脱身术大师，而他的同事们又是那么怯懦和胆小，并不能排除他卷土重来的可能性，”伦敦玛丽王后大学的政治学教授蒂姆·贝尔说。“但到底图什么呢？“有句话说了，他去了那里，可‘那里哪儿都不是’”。
毕竟，约翰逊是在亮明自身立场的前一天晚上写了两篇专栏文章（一篇为离开欧盟辩护，另一篇则提出理由反对脱欧）之后，才做出支持脱欧决定的政客。他用“完成脱欧”的承诺赢得了2019年的议会选举，但那个承诺在选举结束后的几个月里就兑现了，那之后，他常常像是一位没有长远打算的首相。
正如另一位英国首相哈罗德·麦克米伦曾经说过的那样，世界大事也在起作用。与世界上其他领导人一样，新冠病毒大流行迫使约翰逊改变了政策，他的政府在这场持续不断的健康危机中翻车，虽然他在危机中发挥的作用显而易见，但并不总是令人宽慰。
约翰逊在新冠病毒威胁迫在眉睫之际反应迟缓，欧洲邻国们实施了行动限制措施一周后，英国才采取了同样的做法。批评者认为，这种迟缓让英国的第一波疫情比其他地方的都严重。2020年4月，随着新冠病毒在唐宁街传播，约翰逊本人也被感染，最后住进了重症监护室，几乎丧命。
但约翰逊也推动英国成为疫苗研制的先锋。牛津大学和阿斯利康联合研制出一种疫苗后，他在英国推广疫苗的速度几乎超出所有主要国家。他还做了一个对未来有重大影响的决定，那就是，在英国相当大比例的人口接种了疫苗后重新开放社会，这个决定后来被其他领导人效仿。他说，英国人必须学会与新冠病毒共存。
正是在新冠病毒大流行最黑暗的日子里，约翰逊目前麻烦的种子被播下。全国所有地方都在忍受着令人窒息的禁足令时，首相和他的高级助手们却在唐宁街参加违反行动限制的社交聚会。
有关违规聚会的首批报道是去年11月底出现的，促使约翰逊发布了一份全面否认有违法行为的声明。随后的警方调查发现，事实并非如此：约翰逊参加自己的生日派对是违规行为，他本人因此被罚款。
约翰逊的盟友们提出理由说，在欧洲面临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的第一次大规模陆地战争时，“派对门”（伦敦小报的叫法）是个微不足道的分心事。首相已迅速宣布了他作为乌克兰最坚定捍卫者的立场，将强大的武器送交给乌克兰军队，并定期与他的新朋友、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通电话。
刚开始时，战争曾让丑闻黯然失色，让约翰逊有机会给自己裹上政治家的外衣。但随着战争的持续，国内的失望情绪再度浮现。伦敦警方开出了罚单，一名高级公务员的内部调查描绘了一幅在政府中心聚会的骇人图像。
首相在公众中的声望被道德伪善的污点侵蚀。上周五，当约翰逊和妻子卡丽走上圣保罗大教堂的台阶，去参加庆祝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在位70周年的感恩仪式时，他遭到了人群的一片嘘声。这是个预兆。
除丑闻外，经济已开始转向对约翰逊不利的方向。新冠病毒大流行造成的供应链扰乱，加上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引发的食品和燃料价格冲击，已将英国的通货膨胀率推至两位数，并引发了人们对“滞胀”的担忧。英国上一次面临这种情况时，工党政府在与撒切尔夫人领导的保守党的较量中惨败。
历史重演的前景，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保守党议员为什么要反对约翰逊。保守党在2019年选举中的胜利，靠的是赢得了工党在英国中部和北部工业区长期拥有的席位。但正如约翰逊本人在胜选后承认的那样，保守党只是租了这些席位，而不是永久地赢得了它们。
约翰逊非但没有用革新的政策去吸引保守党得到的这些新选民，反而是丑闻不断。除了“派对门”，他还卷入了对唐宁街首相官邸进行昂贵翻修的风波，翻修资金是一名保守党捐款人提供的。
一名保守党议员被指控在任职期间进行不当游说后，约翰逊先是为其辩护，后来不得不改口，这个羞辱性的挫折预示着他在党内将遇到的一些麻烦。他与自己的前任首席顾问多米尼克·卡明斯陷入了一场充满仇恨、有破坏性后果的公开争斗。
单从这些问题本身来看，它们也许不足以让一名以胡迪尼式逃脱术闻名的政客栽倒。但在英国央行行长形容为“末日”的经济背景下，这些问题加剧了党内人士对保守党会面临选民强烈反对的担忧。
“我们可以肯定的是，普通英国人在今年下半年的时间里将会遇到经济上的困难，而且很可能会持续到明年，”贝尔说。“这会给保守党带来麻烦，不管约翰逊还是不是首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