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落的韩国黑帮，收入靠直播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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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月，韩国釜山的警方非常紧张，个个严阵以待。
因为该月 20 日，是韩国最大帮派之一七星派的前掌门——李康桓，在这座城市庆祝他 80 岁寿辰的日子。
到了那天，韩国 " 道上 " 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将过来祝寿，据情报称，届时现场将聚集超过 300 名帮派人士。
鉴于七星派的成员今年 8 月刚在釜山街头和其他组织发生过械斗，警方非常担心这场生日宴，会引发大规模火并。
然而，在 20 日当天，虽然釜山变成了 " 黑帮之城 "，但流氓们却个个都极其收敛，别说打架斗殴了，就连过去帮派最爱的 " 大排场 " 也根本没人摆。
· 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场景
在 2022 年的今天，为何韩国黑帮在现实里却如此低调？
可能是因为他们中的那些狂人，现在都转型去网上当主播了。
今天国内的一些年轻人，喜欢看 Vtuber。
三次元的主播套一个二次元的电子皮套，用可爱的形象满足少男少女们的遐想。
而韩国的一些小年轻，则喜欢看他们本国的 " 黑 tuber"。
在 Youtube 上，一群自称是前帮派人士的大哥在摄像头前口若悬河，用自己独家的 " 江湖往事 "，满足少男少女们对黑道的遐想。
· 如何区分真黑帮和假黑帮
这群人大多都年过而立，相貌凶狠，仅看相貌就感觉是 " 灰色地带的专业人士 "。
而一查它们的履历，发现也确实如此：
像运营着明泉家族 TV（ TV）的金明泉（音译，），1999 年因走私 3.6 公斤甲基苯丙胺（冰毒），被警方判刑 10 年，罚款 300 亿韩元。
而贤松 TV（ TV）的主理人李京华（音译，），则于 1997 年和同伙在大街上绑架了一名 30 岁的女性，对其进行了残暴的殴打，致使该女子双臂骨折，近乎失明。
但不论恶行如何，在今天都已成往事。
按照这些 " 黑 tuber" 的自白：他们现在都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开油管频道的目的，就是劝诫现在的年轻人不要走上跟他们一样的歪路。
但如果你点开这些 " 黑 tuber" 点击量较高的视频，却会发现他们嘴上说的和实际做的，完全是两回事儿。
在视频里，这些昔日的极道狂徒，抽着香烟，满嘴脏话地向观众们讲述着属于他们的 " 光辉岁月 "。
" 我和金泰村（70 年代韩国黑帮教父）是铁瓷，一起吃过烤肉，干过仗。"
" 只有被警察监控管理的人物才算是黑道，其他的顶多就是街边的小混混。"
" 我给你们讲讲，我那次喝酒，是如何把一个混蛋给打成植物人的 ……"
一句话概括，" 黑 tuber" 聊的话题，跳不开打架、吸毒和猥亵妇女，跑不出砍人、火并和监狱风云。
· 一位黑 tuber
有些老哥讲到情深处，还会手脚并用，再现当年剁人的 " 英姿 "。
还有老哥则专门把标题起成 " 我不怕被刀砍 "" 蹲班房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甚至把他从监狱里释放出来的视频，定名为 " 王者归来 "。
在该视频的评论区，韩国网友也是真的捧场：
" 大哥回来了。"
" 兄弟，恭喜你被释放，不要再离开我们了。"
" 谢谢你一直守护着釜山的街道。"
而这种追捧不只有口头的，还有物质上的。
今年 5 月，一名釜山新 20 世纪派（ 20 ）的 " 黑 tuber"，在网上仅直播几个小时，就收获了几百万韩元的粉丝打赏。
像明泉家族 TV 和贤松 TV 这样的大 " 黑 tuber" 频道，一年仅靠打赏的收入，都至少在几亿韩元以上。
· 热门的点击量都能破百万
据韩国警方统计，现在被他们监视的 " 黑 tuber" 有 9 人，而不被监视的就不计其数了。
许多家长担心，这类大肆鼓吹 " 黑道文化 " 的视频，会把他们家的孩子带坏，但在现在的韩国，并没有什么规章能让 youtube 封禁这群 " 黑 tuber"。
另一方面，也有韩国网民觉得这些 " 黑 tuber" 很掉价——好歹你们以前是叱咤一方的帮派大哥，现在怎么都变成网络乞丐了呢？
原因很简单：
这两年，在现实世界，韩国黑帮是真的混不下去了。
韩国黑帮，曾是与国家 " 共进退 " 的存在。
在日占时期，他们是与日本黑帮斗争的朝鲜英雄；在五六十年代，他们则是总统李承晚的地下打手。
· 政治流氓李丁载被判处死刑
而在军政府统治结束后，韩国黑帮便进入了所谓的 " 全国区暴力 " 的黄金时期——各地山头并起，五花八门的组织分分合合。
根据韩国警方 2007 年公布的报告，当时登记在册的暴力团数量高达 222 个，每个团体的人数从十几人到上百人不等。
· 2013 年韩国黑帮势力分布图
那时的黑帮，个个都是规矩与凶残的奇妙混合体。
论规矩，在暴力团西方派里，新人刚入组要进行礼仪培训：见到老人要 90° 鞠躬，吃饭要分先后。
2012 年，暴力团 20 世纪派里的一个干部被捕，他的两个小弟立刻来自首，称：" 大哥在监狱里被关着，我们却可以自由活动，心里很不舒服。"
这位大哥在听到法官将其所在的组织称为 " 釜山第二大黑帮 " 时，严正抗议道：
哪怕给我判得重一些，多坐几年牢，也一定要把我们称为 " 釜山第一大黑帮 " 啊！
20 世纪派的对手，也就是釜山真正的第一大帮，就是我们在前面提到的七星派。该组织也是韩国暴力团残忍一面的代表。
· 帮会里一度还保留着剁手指的传统
直到现在，在警方披露的犯罪记录里，七星派的流氓抓到人，还会把他们全身扒光，带到山里泼上汽油，威胁不说实话就点火。
今年 4 月，七星派的喽啰绑架了 3 个倒霉蛋，为了让他们听话，一针针地往他们的身体里打甲基苯丙胺（冰毒）。
然而，在 2022 年摄像头遍地的韩国，任何耍凶斗狠的行为都可以说是引火烧身。
· 今年 8 月，被拍下来的一场斗殴
2017 年 8 月，在大田广域市的月坪洞发生了一起黑帮火并事件，结果这事儿发生还没过 48 小时，20 名涉案人员就被警方悉数抓获。
甚至有些时候，黑道大哥还会主动找警察伸张正义。
2007 年，韩国中文报纸《手拉手》的社长，就曾在京畿道安山市的一家警署里，看到一群帮派分子向警方哭诉，说新来的 " 越南帮 " 到处欺负他们。
而在 2021 年，七星派一名 20 多岁的男小弟则主动报案，控诉帮会大佬李康桓（就前面过生日那位）多次对他进行性骚扰。
· 年轻时的李康桓
而且更重要的是，旧时代的规矩与凶狠，根本就换不来新时代的钞票。
2016 年，韩国新闻报道本国的帮派分子，37% 的月收入已经滑落到了 100 万韩元以下，连正常维生都成了大问题。
更雪上加霜的是，2020 年的新冠疫情，让许多韩国帮派靠拳头打下来的 " 场子 "，陷入了长期停业的窘境中。
就在那一年，帮派的犯罪率减少了 11%，全国有六个较大的暴力团宣布解散。
剩下的街头混子，也基本都从有组织有纪律的犯罪团伙，沦落为游手好闲的小流氓。
因为不想支付 850 万韩元的酒店放飞，不满商店里卖的衣服不提供退货服务，有些流氓便露出纹身，诈称自己是七星帮的大哥，成功被警察抓走。
还有两个帮派，2015 年在光州街头排兵对峙，警察跑过来一调查，发现开战原因，竟然是这群年轻人打网游打输了，互相喷垃圾话，结果喷着喷着，就从线上喷到了线下。
当然，在意识到现在已经不是 " 靠拳头说话的时代 " 后，也有许多头脑灵活的帮派分子，选择将业务由传统的 " 收保护费 " 转型成了多种经营。
他们再也不自称什么 " 大头目 "" 行动队长 "，而是换上了 " 董事长 "" 总经理 " 的新头衔，屋子里也不再摆放刀具与毒品，而是换成了 "×× 地区度假村的开发图 " 和 KOSPI 股指的走势表。
· 成《新世界》了
这就是所谓的 " 企业型暴力时期 "，所谓的 " 暴徒转型为灰色商人 " 的时期。
在光州，29 名帮派分子所经营的线上赌场，已经创造了 1000 亿韩元的非法收入；而在大邱，当地黑帮则靠股票诈骗，筹措了超过 1900 亿韩元的黑钱。
有帮派选择走私，他们在 2012 年前后，从当地的出租车司机手中，大量收购廉价的遗失手机，然后将它们贴上水货的牌子，高价卖往海外。
有帮派则选择搞 " 科技创业 "。
2019 年，釜山一帮派与某家游戏开发公司合作，制作出大量非法游戏机台，用修改数据的方式来黑玩家的钱。
· 警方缴获的作案工具
还有的帮派，则直接参与到资本的游戏中。
像在 2015 年，黑道传奇金泰村的养子，就先是用暴力手段强行收购了一家做验钞机的公司，然后便挪用公款，在公司里挖出了一个 250 亿韩元的债务窟窿。
· 甚至还有黑帮，已经开始搞上市欺诈了
对于那些既没有商业头脑，又过了 " 当打之年 " 的黑帮老大叔而言，在 Youtube 上吹嘘当年勇，兜售自己曾犯下的罪孽，便成了他们唯一可以拿来生财的方式。
于是，在那一个个带着 " 真相 " 与 " 黑道 " 标签的视频里，这些昔日的大哥，便完全扔掉了自己在 " 道上 " 时的体面和威严，添油加醋地向好奇的年轻人们，描绘着那些被美化过的，已经泛黄的暴力。
眉飞色舞，只为 money。
设计 / 视觉 Elain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