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共和两党难和解 拜登是否会向川普政府究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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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国总统拜登。(汤森路透)(photo:UpMedia)
    美国总统拜登。(汤森路透)(photo:UpMedia)

    拜登摊开双手说:「大家都问我:『你要是当选总统,你要怎么做?』我就说:『那要看留给我的是什么东西而定。不开玩笑。我这个人一直不是很聪明。事情搞不好还更糟。」

    二○二○年的秋天到来,疫情仍然在全美肆虐,美国在抗疫上的表现仍然是全球最糟糕的;全美已经有六百多万新冠病例,传染速度迄未稍见缓和,八月时每日确诊人数是七月初平均人数的两倍多,疫苗在哪里还不知道。

    在这样的状况之下,他的竞选团队只好开始设想一种前此不曾有过的移交过程,其中第一项功课就是也许要办一场维持社交距离的就职典礼(拜登自己说:「你不一定需要有群众。」)另外,拜登还可以只用行政命令,几乎是立即,重新加入世界卫生组织(WHO)和巴黎气候协议,并解除川普对穆斯林国家所定的移民限制。

    另外,他的策士也开始策划一个快得超乎寻常的立法时程。他的高级政策顾问杰克.苏利文(Jake Sullivan)告诉我说:「不要让自己的思维被限制住了,以为一定要按照过去的政治计算按部就班地一样一样来。现在这个时代没人在乎传统。」按照过去一般的习惯,总统会急着在前两年立一些法案,因为前两年是蜜月期,胜利的光辉还没有消退,一些反动力量也还没有回来控制国会。但是,苏利文说,拜登「不是以『两年』的时间表来思考事情,而是用『最初几个月』来思考。」

    拜登尽管对罗斯福赞誉有加,但是两人各自所处的政治背景其实完全不一样。比起罗斯福时代,今天华府内部的冲突与对立的氛围比较剧烈,想要对健保、气候变迁等问题进行全面的改革,很可能在此遭到挫败。所以,拜登的一名策士说,为了防止这类情事发生,拜登和顾问设定了「礼让」与「魅力」、「焦土」三种战略。

    他们准备看哪一个政党在国会占多数席次来运用不同的战略。如果共和党还是控制参议院,拜登认为他可以吸引部分温和派共和党参议员和民主党一起处理公共建设投资等常态事务。不过进步派却嘲笑他这种想法,认为他太天真。但是拜登和他的顾问都认为,和初选时的情形一样,事情到最后会证明他是对的。他的一名助理告诉我说:「首先,大家都认为他不会赢。会出来投票的都是年轻人,都是自由派,而他年纪大又老派。不过,拜登后来还是把他的党整合了起来,速度之快,原本我们都认为不可能。」

    可是,不管国会是哪一党控制,他都会把某些进步派政见列为优先施政项目。譬如,他会优先提高最低工资,採取断然措施处理气候变迁问题,但是避开边境除罪、免费健保延伸至「无证移民」等比较极端的政策。

    民主党该追求两党合作吗?

    一些分析家认为,有些改革如果是教条主义进步派提出的,大家会认为很危险,但若换成由拜登提出,以他素来享有的「中间派」名声,应该比较容易推动。根据进步派民意调查专家尚恩.麦可威的研究结果,例如气候变迁这个问题,如果将其政策塑造成能够创造更多就业机会、降低能源价格,而不是要让下一代承担的道德义务,目前摇摆中的选民就会支持。

    拜登的团队秉持这样的看法,将他类比为第三十六任的美国总统林登.詹森。詹森运用他在参、众两院几十年所累积的经验,达成的自由派目标,甚至多过年轻自由派的精神领袖甘迺迪。拜登的顾问隆.克莱恩说:「詹森也许不是最觉醒、最酷、最嬉皮的民主党员,但是他却完成了罗斯福总统以后最务实、最进步的社会正义立法。这是因为有两件事情。第一件是他在 一九六四年的大选中带来一批民主党议员,所以他们在议会成为强大的多数党。第二件是他懂得怎么做才能够让参议院动起来。」

    麦克.道尼伦曾经断断续续担任拜登的顾问三十年。他告诉我说,有人说共和党和民主党之间的差异已经大到连基本的谈判都不可能,但是拜登却反其道而行:「虽然看起来或感觉起来我们像是壁垒分明的两个阵营,但是他却不会抱着这种观点来做总统。你会尽量和对方合作。你真的会尽量去听对方讲话。你不会一开始就说:『我不相信这个人。我和他完全没有共通之处。』」道尼伦说,拜登认为华府人士谈判时老是用错方法 :「每个人一开始谈判,就冲上前去战对方最不可退让的底线。他们会说:『我们要先解决这个问题才能解决其他问题。』结果却是,这个问题你根本解决不了。因此最后你什么事情都没有解决。」 他说:「这并不是我们要在原则上妥协,但是你至少要重新审视一下你的原则。」

    道尼伦知道很多人都认为这太天真了。「他也许会踢到铁板,但是我确实认为这个国家渴望这个东西─礼让和妥协─的欲望将会越来越大。」「民主党人长久以来总是跟拜登说:『你活在另一个世界,但是那个世界已经不存在。』然而我却感觉到这个国家有一天会接受那个世界。」

    某些拜登和道尼伦对中庸、节制的谈话,反映的是一种选战的策略,目的是吸引温和派以及幻灭的共和党员。不过,严峻的现实是,民主党就算在参议院赢得三席,让他们足以控制国会两院,到头来恐怕还是得要诉诸难看的政治伎俩。譬如,民主党也许会动用所谓「预算调节」(reconciliation),在参院以简单多数通过法案,川普和共和党国会议员在二○一七年就是以这种战术通过其税赋改革。

    更剧烈的作法包括,很多民主党人都想要废止的「冗长发言」。「冗长发言」意味着参议院里的另一个政党必须凑到六十张的赞成票,形成超级多数,否则参院议事就无法进行。但不只是民主党的国会议员,民主党的建制派也急切要求改革。二○二○年七月,欧巴马在众人唿吁声中表态支持废止「冗长发言」,认为这样可以让民主党对选举规则进行大胆改革,包括自动登记选民资格、将大选日定为国定假日、给予华盛顿特区和波多黎各公民平等的代表权,以及终结以私害公的「杰利蝾螈」(gerrymandering)的闹剧等等。

    七月,我见到欧巴马,谈话中他强调自己认为民主党已经无法再追求徒劳无功的两党合作。「有一件事,我认为凡是相信民主的人都必须面对,那就是大家越来越认识到共和党採取的操作方式已经导致民主窒碍难行。在这里,他们恶劣的地方在于,他们认为,即使民主运作不良,即使政党政治停滞、分裂,损失较多的是民主党的选票,而不是共和党的。即使政府瘫痪,他们也不一定在乎。」  不过,拜登显然保守多了。他并不支持欧巴马废止「冗长发言」的主张─战术上,这是他们两人最大的歧异所在。民主党,他说得很谨慎,确实应该「好好思考一下废止或修改『冗长发言』,但这要先证明共和党『蛮横不讲理』才行」。

    然而,大法官金斯伯格却在九月辞世,两党和解的可能更是遥遥无期。是否要对川普政府追究责任?

    拜登进入白宫之后,自然会有一些棘手的挑战等着他,其中之一就是要如何处理川普这个人。即使作为平民,川普仍然是一个政治及法律上的麻烦。他早在投票前就已经跟支持者讲说,他如果会选输,一定是有人作弊。在策划近期可能的战略时,民主党已经在思考川普有可能会鼓动暴乱。拜登的幕僚没有选择余地,只能开始讨论这个过去认为根本是闹剧的剧本。他的一名高级幕僚跟我说:「大家到处在传一个说法,说他到时候会把自己用铁链锁在林肯卧房的床上,赖着不走。」

    实际上,他们希望政府当局届时会出手阻止任何人非法占据白宫西厢。这名幕僚接着说:「宪法上,一月二十日新总统就接掌大权,也开始有权指挥所有的政府单位,」他这里指的是军方和警方。另一方面,拜登政府同时还得面对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难题:即使还没投票,就已经有民意在问,新任政府将如何追究前任政府的腐败、渎职、与管理不当?

    普林斯顿大学历史系教授凯文.克鲁斯(Kevin Kruse)唿吁拜登仿效一九三一年「佩科拉委员会」(Pecora Commission)的方式,调查前任政府对新冠疫情的处置方式。佩科拉委员会以其调查长斐迪南.佩科拉(Ferdinand Pecora)为名,成立目的是要调查一九二九年经济大萧条的起因。结果他们意外发现,美国几个位高权重的机构高层严重的贪腐,他们不但偷偷发给自己红利,而且还以低于市价的价格将股票发放给一份秘密名单上的大客户。事情曝光之后,民间因此开始支持罗斯福的「新政」,进行政治、经济面的全面改革,其中包括成立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克鲁斯说:「我们有前例可循。传统上,要是发生可怕的事情,尤其是已经有几十万美国人民死于非命,政府必须成立像九一一委员会那样的单位,展开调查。」

    不过, 克鲁斯希望的是, 如果成立「新冠疫情调查委员会」(Covid-19commission),该委员会调查的范围要涵盖他所看到的川普时代的贪腐、渎职。「要推这个很难,因为政治上,就是会有一些人把合理的追究责任,当作是政治追杀。」欧巴马政府之所以没有起诉那些贩售不良债券与衍生性金融商品的银行,以及中情局那些刑求逼供者,主要的原因在于欧巴马,如他自己说的,「要往前看,不要往后看」。但克鲁斯认为这种想法是错误的:「你每一次这样做,都是把正当的究责当作是莫须有的报复。之后我们一定得付出代价。如果本该予

    以究责的嫌犯都得以倖免,甚至后来又复出,担任要职,他们就会越来越肆无忌事」。但是后来,川普开除原先受命监督防疫工作的监察长,拜登因此誓言以后要任命一名监察长来追查三月国会通过的二点二兆振兴方案。他说:「被贪污掉的每一块钱,我们都要找到。我们会把钱找回来,并严惩不法者。」拜登警告「任何参与川普总统及其政府亏空国库的贪污行为的人」,调查单位可以将可能的嫌犯移送司法部。

    我和布提杰谈到对川普究责这件事,他说,美国的年轻人比较不会认为把历史翻到新的一页─例如一九七四年福特总统特赦尼克森─是什么高贵的向前行。「我觉得调查委员会的想法真的很有意思。不管它如何运作,首要目的都必须是能够让共和党摆脱川普主义,继续前进,并省思共和党为何会掉入这个陷阱。它不可以是让得胜的政党去清算敌人,它必须是这个国家的疗伤过程,必须是价值与典范的确立。」

    很多人批评欧巴马政府在追究前任政府责任上做太少,甚至包含许多当时的政府官员,这点相当令人吃惊。欧巴马的一名助理告诉我说:「我们在欧巴马执惮,因为他们这一次又脱身了。不向他们究责,只会腐蚀大家对体制的信心。大家会说:『我犯点小错就去坐牢了,但这些人做的事比我坏多了,却逍遥法外。』他们说的真的没错。」

    有人向拜登建议起诉特定几个人,拜登拒绝;他说「那是司法部那些专家的政初期学到的一课是,息事宁人对我们其实没有一点帮助。因政治动机而起诉某人当然不应该,但是如果在遵守法治原则下追查责任,那就应该要去进行。不起诉任何人,没有让我们从共和党或企业界那里得到任何的善意或掌声,甚至反而失去了一个修补美国经济与国家安全破洞的宝贵机会。」

    *(photo:UpMedia)
    *(photo:UpMedia)

    作者介绍

    欧逸文(Evan Osnos)

    出生于伦敦,1998年毕业于哈佛大学后加入《芝加哥论坛报》,并在2002年派驻开罗,负责伊拉克战争、埃及、叙利亚等中东事务的报导。2005年迁居北京,担任《芝加哥论坛报》驻北京记者。2008年他继何伟之后担任《纽约客》杂志驻北京特派员,一直到2013年。他现为《纽约客》驻华盛顿分社记者,负责政治和外交事务的报导。

    2008年,作为《芝加哥论坛报》的报导团队之一,他荣获普立兹调查报导奖。此外,他也获得美国海外记者俱乐部(Overseas Press Club)奖和 Osborn Elliott奖。

    欧逸文成为继何伟之后,描述和诠释中国最杰出的记者和作家。他在《纽约客》网站上连载的专栏「中国来信」(Letter from China),被视为解读中国的经典之作。欧逸文长于宏观掌控力,透过将中国人和中国的公众事务放置在广阔背景和历史脉络中,勾勒出复杂的中国全景图。2014年出版的《野心年代》是他的第一本书,并荣获美国「国家图书奖」之最佳非虚构奖项。

    他对拜登的採访始于2014年,前后专访共四次。为了撰写《乔.拜登》,他还访问美国政界超过百位以上的人士,包括欧巴马、拜登的家人、长期的助理、华府及德拉瓦州等地的反对派及相关人士。

    译者介绍

    廖世德

    长期从事翻译及翻译论述工作,现有译作近六十册,其中包括《低端中国:党、土地、农民工,与中国即将到来的经济危机》、《敬爱的领袖:从御用诗人到逃亡者,一位北韩反情报官员眼中的北韩》、《不为人知的敌人:科学家如何面对战争中的另类杀手》、《不该被杀掉的微物:滥用抗生素如何加速现代瘟疫的蔓延》、《荣格:分析心理学巨擘》,以及克里希那穆提的《生与死》、《谋生之道》、《论自由》、《心灵自由之路》、《论上帝》等书。乐意与各方朋友交流翻译心得,个人信箱:selfliao@gmail.com

    ※本文摘自《乔.拜登:他的中间路线能重振美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