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你白富美，终落渣男嘴
-
文 | 宝珠
编辑 | 莫奈
排版 | 菲菲
结婚记者发布会上的真子公主和小室圭（图源：每日新闻）
10 月 26 日上午 10 点，真子公主身着浅蓝色套装走出生活了三十年的赤坂御宅，与亲人告别。在这天，她将与小室圭办理结婚登记，失去皇族身份，从此成为一名普通人。
这桩从 2017 年开始便备受争议的公主婚事，终于尘埃落定。
离别前，妹妹佳子给了姐姐一个拥抱，弟弟悠仁却没有露面，这位日本天皇第二顺位的继承人，在十四岁的年纪，就表露出对姐姐婚姻的不认可。
与家人道别时，妹妹佳子抱住了真子公主
不满的不只是皇室。真子与小室圭的结合，在日本引发了前所未有的反对公主婚姻的游行。四年前，公主的婚讯发表之后，就有媒体曝光小室圭的母亲存在赌博、骗保、欠债等不良行为，保守的民众认为，一位母亲德行有亏的 " 驸马 "，玷污了皇室的纯洁。
10 月 1 日，宫内厅公布具体结婚日期后，东京街头出现反对真子公主和小室结婚的游行
按照日本皇室规定，女性没有继承皇位的权利，每一位公主结婚后，就会脱离皇籍。为了保障未来的生活，真子可在结婚之际获得一笔 " 一时金 "，这份价值折合八百多万人民币的婚姻补贴，来自国民上缴的税款。但真子放弃了一时金，她用实际行动证明，她个人的婚姻与这个国家无关。
一个月前，在婚期公布的当天，日本宫内厅宣布，真子被诊断出复杂性创伤性应激障碍（C-PTSD）。放眼世界，真子不是第一位罹患精神疾病的皇室女性，她们在森严的皇家规定、汹涌的社会舆论前倒下，染上一身病痛。
朝日新闻报道真子公主被诊断出复杂创伤性应激障碍的消息
相比于那些经历从不令人意外的的皇室男性，女性被更多推向台前，在方方面面遭受严苛的审视，她们或默默承受，或香消玉殒。到了令和时代，故事的前奏依旧相似，剧本的关键词逃不开 " 不守规矩的女人 "，并紧接着排山倒海的批评。不过，看故事的眼光似乎有了变化，与其说，眼下发生在这个君主制持续时间最久的国家的，是一个有关出逃公主与平民骑士的童话，更不如说，这是另一个版本的娜拉出走——一位现代女性，为了某种追求，义无反顾地离开了那个原本富丽堂皇的家。
那些一直持反对意见的人们，也似乎在这个时刻领悟到真子特别的信念与勇气。真子结婚当天，一则词条登上日本社交媒体的热搜：公主，恭喜你获得自由。
真子是日本现任天皇德仁的弟弟——秋筱宫文仁亲王的长女，上皇明仁的第一位孙辈。她从小生活在神秘的赤坂御苑，在本国人民的注视下进入幼儿园、中学、大学。她有一双内双眼睛，自带微笑形状的嘴唇，如果用安徒生的语言来说，无论是访问洪都拉斯，还是在记者会上发言，她都表现得像一位真正的公主。
30 岁生日当天的真子公主（图源：日本宫内厅）
不过，" 叛逆 " 的迹象并非无处可寻，真子没有像她的父母那样在学习院大学就学，而是去了学风自由的国际基督教大学。真子的人生轨迹验证了 " 性格决定命运 " 的预言，在大学里，她认识了同级不同班的校友小室圭，二人相恋，随后，真子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与他结婚。
即便经历了小室圭的丑闻风波，真子也没有放弃婚约。根据日本媒体的爆料，小室圭没有幸福美满的原生家庭，父亲与祖父在他很小的年纪便纷纷自杀，母亲经济状况不佳却执着于给孩子精英教育，在债务上与男人纠缠不休，更有媒体发现小室圭与其他女性左拥右抱、疑似生活作风放荡的照片。真子与小室圭的婚事，挑战了日本皇室与民众的认知：公主的配偶，怎么能够拥有那些普通人才会有的窘迫呢？
小室圭被媒体曝出与其他女性左拥右抱的照片（图源：Vista 看天下）
"（和小室圭）成为一家人后，皇族的品行可能会受到玷污 "，有东京市民这样对国内媒体表示。真实的民意之外，捕风捉影的负面报道似乎给真子造成了极大的打击，她曾在声明中写道：" 由于某些原因，错误的信息被当成确凿的事实，我对这些毫无根据的传播感到害怕。"
她的亲人自然也没有对此表现出足够的支持。宫内厅曾将小室圭对母亲债务方面的谎言称为 " 婚姻欺诈 "；两人的婚礼首次延期后，日本首相办公室人员透露，婚礼延期实际上是为 " 阶段性分手 " 做准备。真子的父亲文仁亲王在去年的生日记者会上表示尊重女儿的选择，但同时说明 " 这确实不是能让绝大多数人接受和感到欣喜的情况 "。
真子公主的父亲文仁亲王（秋筱宫）（图源：CFP）
种种压力之下，真子的精神痛苦达到了复杂性创伤应激障碍的程度，日本一位相关的精神科医生表示，真子似乎出现开始认为自己没有价值、感情出现动摇、逃避与他人关系等情况。
一名普通女性的婚姻可能不会遭到如此严格的眼光，不过新娘当是一名日本公主时，一切都不一样了。
日本皇室被认为是神的后代，他们的行事作风处处着彰显与平民的不同，比如没有姓氏，没有护照，说着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日本人都无法听懂的古日本语。为了维持神话，他们似乎需要更加稳定地遵循传统，即便传统在今天不免看起来格格不入：2015 年，真子的妹妹佳子公主因为在公共场合脱下外套、露出胳膊，而被指责 " 穿着过于暴露 "。
真子公主的妹妹佳子公主因在公众场合露出胳膊被指责 " 穿着过于暴露 "
无论是那些出生在皇宫，还是后来步入皇宫的女性，无一不受到这种传统的限制。
日本皇后雅子的传记《雅子妃：菊花王朝的囚徒》前言里说到：" 专制制度的可怕更在于它的场，那些貌似疏离的百姓呢？其实也难逃这个场，他们谈论雅子，每谈一句话，都溅出一星唾沫。严格上说，袖手其实也是怂恿，大家都在有意无意充当了推手，把一个女孩推到那个专制体制里，嵌进那个既定的模子里。"
婚姻，是让公主成为平民的唯一方式，也是 " 灰姑娘 " 成为皇后的唯一途径。
皇室婚礼固然意义非凡，国家最尊贵的年轻男子与他美丽新娘的盛大婚礼，不仅能给国民带去一个治愈的童话故事，同时还可能是一件影响最深远的媒介事件，无论身处现场还是电视机前，民众都能从庄严、古老的仪式中，感受到这个国家连续的历史，强烈地凝聚起共识。
1990 年，真子公主的母亲纪子亲王妃的纳采之礼（图片：jprime）
古代中国迷信 " 冲喜 "，相信一位新娘的到来能够为家中病危之人驱散疾病。从某种程度上说，皇室婚礼具有为国家 " 冲喜 " 的功能，你总能从历史中看到一些巧合。
1981 年，伦敦街头华美的镀金马车，再一次演绎了大英帝国的传奇，这是撒切尔夫人执政的第二年，英国多个城市相继发生暴乱，失业率达到 20 世纪 30 年代以来的最高点，不过，一位脸上婴儿肥尚未褪去的二十岁王妃给英国皇室带去了全新的气息。
到了 20 世纪 90 年代初的东亚岛国，尚是东宫太子的德仁与小和田雅子结婚时，日本正处泡沫经济破裂时期，股市指数创下新低，无数人以地铁为家。当时的经济学家期待，这场婚礼带来的纪念品等消费能为国家发展注入一剂强心针。
1993 年 6 月 9 日，婚礼当天的德仁夫妇（图源：三联生活周刊）
这些脆弱的、无济于事的积极期望背后，是两场各自失调的婚姻，还有两位被改变命运的女人。
德仁和他的父亲明仁一样，在爱情开始流行的年代，希望以爱之名选择妻子，他们拒绝了那些来自皇族、华族的女性，坚定地想要追求自己心仪的平民姑娘。
但种种迹象表明，雅子对德仁没有爱情。她在两次被邀请去皇宫做客后，选择前往牛津大学留学，人们通常将其解读为为了躲避德仁的追求。自初遇七年后，雅子最终答应了德仁的求婚，她说：" 如果我可以做您的支柱，我愿意谦逊地接受 "，这与德仁在宣布婚约时所说的 " 我会尽所有力量来保护你 " 形成了微妙的对比。
1998 年，雅子在牛津大学留学时（图源：宫内厅）
不少人称，如果没有嫁入皇室，雅子会成为一名优秀的外交官。她出生在外交官家庭，幼儿园、小学、中学分别在莫斯科、纽约、东京和波士顿度过，她曾就读于哈佛、东京、牛津三所全球顶尖大学，在 27 岁那年成为日本外务省的日美关系专家，前途无量。
雅子成为太子妃时，有日本女性主义者认为，像雅子那样的职业女性成为皇后，将对日本社会产生积极的影响。雅子本人或许也是这样想的，在宣布订婚的记者会上，雅子像以往那样，胸怀壮志地畅谈计划与理想，比德仁的发言多出了 28 秒。
参加公务时的雅子皇后（图源：Vista 世界派）
按照规定，雅子发表言论的长度只能是丈夫的一半。梦碎的时刻来得如此之快，从此之后，雅子再没有在公开场合主动发言。
东宫内侍滨尾这样指出：" 她说太多话了，甚至还是说了没有被问及的事，还有似美国人的行为举止，例如走在男人前面 ……"。
皇宫是一个巨大的系统，凭借个人力量试图做出改变，犹如蚍蜉撼树。澳大利亚人为雅子写的传记中评价她是一个 " 有勇无谋 " 的女孩，"（她）放弃的不只是工作而已，还有原本的家庭、朋友、未来，甚至是 21 世纪 "。
年轻时的雅子（图源：凤凰网）
在绝大多数人眼中，成为太子妃最重要任务当然不在外交，而是产下男嗣。
当雅子前去祭拜伊势神宫时，会有两名处子为她的肚皮抹上米糠，保佑生育。不过，令皇室失望的是，雅子始终没有诞下男婴，在这种情况下，日本社会对于女皇的呼声渐长，但日本皇室依旧限制着女性出任天皇的资格。
女性在日本皇室地位低下的表现随处可见，比如女性不被允许参加天皇的登基仪式。作为妃子的女人，还需要在举手投足间表现出足够的尊敬，雅子需永远走在距离丈夫身后三步远的位置，并称呼他为 " 东宫皇子殿下 "。
2019 年，德仁天皇与雅子皇后，按照日本传统，皇后需要站在天皇侧后方（图源：全球报姐）
但无论雅子怎么做，她还是会招致批判，有人说她长在美国，太过 " 西化 "；并且她的身高是一米六四，这是一个尴尬的数字，比德仁高出了一点。
出现在公共场合里的雅子总是面带微笑，看似平稳地走在作为太子妃与皇后身份的路上。心理疾病却可能比笑容更加真实，2004 年，雅子被宣布诊断患有适应性障碍。
2001 年，抱着爱子公主出院的雅子皇后和天皇（图源：时事通信社）
一位中国作家评论道：人们总将雅子妃和戴安娜相提并论，实际上，戴妃的痛苦经验放到雅子那里，只是小菜一碟。
关于这位英伦玫瑰的故事，举世皆知。一位不负责任的懦弱王子，将一位年轻的贵族小姐推向了深渊，当戴安娜怀着对爱情的憧憬步入婚姻之后，迎来的却只有背叛与欺骗，她曾亲口讲述：" 我或许是皇室里第一个患抑郁症的人，也是第一个当众哭泣的人。"
是民众的喜爱和支持给了她力量，在这段貌合神离的婚姻后期，戴安娜开始依靠亲和力在公共领域发挥作用、寻找价值，却惹来了英国皇室的不满，他们感受到了这位 " 外人 " 的威胁——查理斯不能总是笼罩在妻子的阴影之下。
戴安娜王妃于 1997 年在巴黎的一场车祸中去世（图源：法国中文网）
故事的结局是——这位刚刚离婚、准备开启新生活的女性，在巴黎市中心的一场车祸中结束了生命。
从古至今，无论公主还是妃子，皇室的女人们，悲剧都是相似的。那些故事，总以皇权为表象，以父权为底色。
回到真子与小室圭，有人说，他们注定会离婚。真子的结局是什么？未来的事无人知晓，但正如鲁迅在那个著名的演讲中所说：" 然而娜拉既然醒了，是很不容易回到梦境的，因此只得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