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闹剧，滴滴断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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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滴滴(photo:JieMian)文：腾讯深网 柳斯
自去年收缩橙心优选，到今年动刀调整出行业务，滴滴正在断臂自救。
几年前因顺风车事件导致的裁员风波再次上演，只不过这次境况更加危急。《晚点》此前报道，滴滴内部开启了几乎覆盖全公司、比例约为20%的裁员计划，涉及到曾经孵化过滴滴外卖的创新事业部R-Lab，以及网约车、两轮车、货运等出行业务。截至发稿，滴滴官方尚未就此进行回应。
据《深网》了解，受上市风波、内部运营、竞争环境等多重因素影响，在全国大范围调整后，橙心优选仅在少数地区保留C端业务，其余省市改为团批，内部视为“保留火种”。
回顾滴滴成立以来，2021年算是最艰难的一年。
因触碰监管红线，滴滴上市2天即遭到网信办通告，不到10天，旗下25款产品被下架，直接导致订单下滑司机流失；资本市场上，滴滴上市当天股价破发，股价从最高18美元跌至截至发稿时的4.1美元，市值蒸发653亿美元（约人民币4144亿）。
2022年是关键一年，滴滴即将从美股退市启动港股上市程序。在调整主营业务、暂缓第二增长曲线后，它能扭转局面吗？
出行下滑
橙心优选的收缩意味着滴滴新业务探索的失败，但它无法完全撼动滴滴的根基。但当主营出行业务走入困境时，滴滴的境况则真的不再明朗。《晚点》近日报道，滴滴裁员从R-Lab国内业务裁撤开始，其中国际化外卖技术团队并入国际化部门，同时涉及网约车、两轮车、货运等出行业务。
相比于新业务探索停滞，主营出行业务受挫才是最大风险。这在业务上已经有所表现。
目前在滴滴收入中，中国出行业务贡献超过90%的收入，它包括（中国网约车、出租车、代驾和顺风车等业务），其余为国际业务（国际出行和外卖等业务）和其他业务（共享单车和电单车、车服、货运、自动驾驶和金融服务等业务）。
去年7月以来，上市风波导致滴滴总收入和利润在下半年陷入疲软。
*(photo:JieMian)总收入由2021年Q2的482亿元降至Q3的427亿元，其中中国出行业务收入由448亿元降至390亿元。
*(photo:JieMian)净亏损由2021年Q2的242.71亿元扩大至Q3的303.75亿元，而在2020年同期分别为盈利7000万元和6.65亿元。
滴滴出行的困局给竞争对手留下机会。高德出行、美团打车、曹操出行、T3出行等出行平台在2021下半年以来加大推广和活动力度，试图争夺滴滴让出的市场份额。
*(photo:JieMian)
*(photo:JieMian)交通运输部的数据显示，2021年12月网约车平台订单较上月变化情况中，T3出行增长51.7%，曹操出行增长25.1%，美团打车增长16%，滴滴出行仅增长4.6%。
棋子变弃子
放弃需要大量资金投入的橙心优选，一定程度上能缓解滴滴当下巨痛。
风华的手机里存着这样一张照片，他和同事身穿橙色马甲，十来个人围坐在一张会议桌旁复盘，墙上的时钟指向凌晨1点。
照片拍摄于2020年底，橙心优选以四川成都为样本向全国范围铺开。那时云南昆明刚上线不久，风华加入成为最早一批员工。为了打响开城第一枪，滴滴从杭州派来第一任省负责人。风华还记得，负责人工号100多，热衷塑造画面感，追求数据和GMV。
滴滴、美团、阿里、拼多多进入社区团购赛道的时间相近，手握巨资开疆扩土。热火朝天的景象没有持续太久，仅一年时间行业就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2021年中是一个重要转折点。
下半年起，多家社区团购企业黯然退场，同程生活因资金周转问题引得大批供应商前往苏州总部讨要货款，最终申请破产；十荟团并入阿里大淘体系，团队从上万人缩减至不足1000人；食享会无奈转型社区零食便利店。
赛道上剩下的唯有资金实力雄厚的巨头，可它们也并非高枕无忧。2021年社区团购进入强监管时代，滥用自主定价权进行恶性价格竞争、滥用市场支配地位、虚假宣传及商业诋毁、大数据“杀熟”的乱象被摆上台面，罚单被送至橙心优选、多多买菜、美团优选。
行业洗牌和政策收紧背后，大批社区团购从业者默默离开。程维一年前全员大会上“对橙心优选投入不设上限，全力拿下市场第一名”的豪言状语无人提及。
越发激烈的竞争环境和趋严的监管形势下，短短一年，橙心优选经历了大规模扩张到全业务收缩。再加上滴滴深陷上市风波，橙心优选在所有入局巨头中率先倒下了。
回顾2021年7月滴滴因上市引发监管风波，到橙心优选7月调离原成都总部，9月启动全国范围裁撤，前后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一路走来，有很多开心的事，遇到很多让人开心的人。但不到一年曾经共事的团长、同事都离开了。开城时120个同事，2021年就只剩下不到1/3。这就是所谓的大浪淘沙。”风华对《深网》感慨。
上市前夕，程维、柳青等公司高层对新零售赛道十分看重。2020年底，橙心优选总裁刘自成在接受虎嗅采访时曾表示，“滴滴在出行领域已经取得一些成绩，但从组织、人才、资金上来讲，还需要更多元的能力与新的增长曲线。”
《深网》从内部人士处获悉，中高层曾这样向下表述，出行业务基本稳住，希望通过橙心单量数据把市场做大。但当战略自上至下传导到业务前线，就变成了“数据导向”。“想要什么数据就用钱去砸”，一位橙心优选人士对《深网》说。
巨资投入，短时间又没有财务回报，橙心优选势必拖累滴滴主体出行业务，影响其财务数据。滴滴赶在上市前最后一个结算周期 2021年3月31日前一天将其剥离。
不过，首份财报揭开了这项新业务的“窟窿”，2021第三季度因橙心优选导致滴滴投资亏损高达208亿，净亏损306亿；第一季度的55亿元净利润也是剥离橙心优选实现的，经调整后实际亏损55亿元。
空中楼阁
在滴滴所有业务中，出行业务是不可动摇的根基，社区团购则是未来可以预见的增长，滴滴只得舍车保帅。但至少在过去两年里，滴滴和市场都曾给予它很高期望。
2020年底至2021年上半年，橙色海报刷爆了橙心优选员工朋友圈。
2020年9月，橙心优选川渝地区日单量50万，全国日单量突破280万；11月，日单量突破700万，双11突破1000万。
回过头看，所有的数字不过是空中楼阁。风华告诉《深网》，他们考核的标准就是数据，“只要数据达成，不管什么方式。”
一些城市开城前十天，BD就能赚一两万；还有团长用信用卡买了10多万元的农夫山泉，光返点就高达两三万。
《深网》获悉，2020年底至2021年初，大部分城市正式开城后，橙心优选重新调整考核标准，要求团长必须产生实际购买。
严涛回忆，跨年冲单量最凶猛，正常拉新和团长购买已经无法满足业务目标，他们干脆自己在平台上买了东西，再倒手卖给团长。就这样，货还在供应链条里流转，但收入和单量已经形成。他对《深网》估算，平台实际购买单量可能只有不到40%。
《深网》获悉，2021年下半年，橙心优选从追求订单量，转至追求GMV。36氪曾报道，2021年目标整体实现1000亿。春天过后，刷业绩对象就从小件商品变成了米面粮油这样客单价高的商品。
补贴是最强动力，但随着市场监管收紧，单量也直线下滑。2021年上半年，橙心优选订单跌幅一度达到20%。
严涛对《深网》称，社区团购的本质是做高毛利商品，而不是低毛利的日用百货，但当各大平台都在打这些品类的时候，不做就等于“等死”。这当然会在一定程度上带来立竿见影的效果，但不计成本的高额投入也暗藏危机。
滴滴的竞争对手美团在2021年第三季度财报指出，美团优选在内的新业务经营亏损高达109亿元，从而导致公司整体净亏损同比扩大11.3%至55.27亿元，创下上市以来的单季度最大亏损。
说到底，社区团购不是靠钱就能砸出来的，最终还是考验供应链能力、货源、物流运输、仓储配送。
一位社区团购从业人士对《深网》分析，2021年下半年流量玩法在社区团购里的价值不断下降，各家精细化运营被提上日程；2022年将是全链路的基础建设升级迭代的重要一年，包括供应链、中心园区、网格站、门店等。
下一步，回归港股
出行业务虽然受到重创，但滴滴内部依然基本保持着原有业务和管理架构。《深网》从滴滴内部人士处获悉，过去一年组织架构上并无太大变化，各事业部依旧是各司其职。
滴滴业务群组包括城市运输与服务事业群，下设货运事业部、代驾事业部、两轮车事业部（单车和电单车）、跑腿事业部；网约车平台公司；小桔车服；橙心优选。各事业群总负责人向程维、柳青汇报，而此次裁撤的R-lab创新事业部负责人罗文，则调至负责滴滴造车的相关工作。
*(photo:JieMian)主营业务的收缩导致原来的“0188计划”搁浅。
该计划是在2020年初提出的，具体为“0重大安全事故，每天服务超过一亿单，国内全出行渗透率超过8％，全球服务用户MAU超8亿”。
这一亿单的目标中，四轮车承担5000万单，两轮车4000万单，国际化1000万单。上述内部人士预计，2020年4月提出该计划时滴滴订单未到一半，现如今订单出现下滑，“0188计划”可能难以在原有时间表内完成。
《晚点》曾报道，截至 2022 年 1 月滴滴日均单量约 2000 万单，比上市招股书披露的 2500 万单低了1/5。
在业务和人员收缩之外，滴滴已启动纽交所退市工作，并筹划在香港上市的准备工作。计划将在2022年第二季度启动。
《深网》获悉，受此影响，滴滴员工的期权解禁时间也被延长。
回归港股后，滴滴会更好吗？至少现在答案还不明朗。
滴滴过去一年的主要危机是源于安全审查，这一悬而未决的因素是翻身最大阻碍，投资者纷纷离场，即便是对其抱有兴趣的也会慎重观望。
和此前港股二次上市的阿里、百度不同，选择港股上市是滴滴迫不得已的选择。如果重回港股后，有关部门对于滴滴的审核依然没给出最终结果，且产品仍未恢复，那么即便完成二次上市，滴滴也很难扭转现在的局面。
反之，如果在港股上市后能够满足监管要求，那么已经丢掉了橙心优选的亏损拖累，滴滴尚还存在价值回归的机会。只不过对于给予资本市场第二增长曲线的期待，滴滴还需要找到橙心优选的接替者。
（文中受访者均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