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偶像背后，被压榨的年轻女孩们

[CathyHuang]

5 月 10 日，乐华娱乐旗下虚拟偶像团体 A-SOUL 成员珈乐宣布因身体和学业的原因，将终止日常直播和大部分活动，进入 " 直播休眠 "。

声明发布后，一石激起千层浪。有粉丝找到一个疑似珈乐 " 中之人 "（注：来源日语 " 中の人 "，指操纵虚拟主播进行直播的人）的社交账号，其中提到自己因工作强度大而满身病痛、长期加班、曾遭到职场霸凌等等。

虚拟偶像与虚拟主播总是以完美形象出现在粉丝面前，而在这背后，藏着一群被忽视的年轻女孩。

虚拟偶像也会塌房？

在许多人看来，珈乐宣布休眠，是 A-SOUL 的一次大型塌房事件：不仅损害了粉丝黏性，也伤害了运营方字节跳动和乐华娱乐的形象。

在珈乐宣布休眠前，A-SOUL 在国内的发展可谓蒸蒸日上。2020 年 11 月，字节跳动与乐华娱乐联合推出虚拟女团 A-SOUL，团队一共包含贝拉（Bella）、珈乐（Carol）、乃琳（Eileen）、嘉然（Diana）、向晚（Ava）五位成员。短短一年半的时候，五位成员就成为了虚拟偶像中的顶流。

A-SOUL 的吸金能力在国内的虚拟偶像、虚拟主播中可谓一骑绝尘。根据 A-SOUL 的运营公司乐华娱乐今年向港交所递交的招股书显示，在 A-SOUL 的影响下，乐华娱乐与虚拟艺人有关的泛娱乐收入由 2020 年的 2108 万元增至了 2021 年的 3787 万元，同比增长了 79.6%。

今年 3 月，成员嘉然在 B 站直播了自己的生日会，不到三小时就收到了 259 万元的打赏，创造了国内虚拟主播单场直播收入的新纪录。

与之相对的，是粉丝爆料 " 中之人 " 的收入并不高：每月基本薪资 11000 元（也有爆料称是 7000 元），粉丝的打赏她们仅仅能得到 1%。紧接着，又有人找到一个疑似珈乐 " 中之人 " 的社交账号。在动态中，她提到工作中的种种不如意：胸椎扭伤、长时间工作、曾失声失聪、左腿曾被动捕服划出半条腿长的口子、被领导约谈威胁等等。

此次风波的中心人物珈乐

珈乐宣布休眠后，许多粉丝开始用实际行动表达他们的不满与愤怒：在社交媒体上抵制字节跳动、在论坛联名提出集体抗议、给公司旗下的其他游戏打低分等等。

14 日，A-SOUL 运营方发出公告，里面提到成员的薪资情况为 " 固定收入 + 奖金 + 抽成 10%"，并宣布与珈乐的 " 中之人 " 提前终止合约。

15 日晚上，A-SOUL 的直播仍然按计划进行，嘉然、向晚、乃琳三人出现在了直播间。但在微博上，愤怒的粉丝们并没有因此被安抚，这场关于虚拟偶像的维权大战还在继续进行着。

加班、性骚扰、高额违约金

A-SOUL 事件在国内的虚拟偶像界并不常见，但在日本，" 中之人 " 与公司、粉丝之间的矛盾并不鲜见，甚至发生过和 A-SOUL 事件非常类似的纠纷。

2019 年 4 月，由株式会社 Unlimited 运营的虚拟主播团体游戏企划部被曝光严重的艺人欺凌事件。四名高度疑似为游戏部企划内四名角色的 " 中之人 " 在社交媒体上控诉公司对他们实施的一系列压榨行为，包括但不限于：

· 强迫中之人高强度工作，曾在连续 12 小时直播后只允许他们休息 4 小时就继续上班；

· 中之人的个人社交媒体账号均被公司监控；

· 上司利用职权对中之人进行性骚扰；

· 中之人在工作中遭遇冷暴力等粗暴对待；

· 与中之人存在劳资纠纷，受到高额违约金的桎梏而难以脱身；

在这些社交媒体动态中，粉丝发现这样的欺凌已经被实施长达一年之久。事情被曝光后，推特上有关此事的热度一度达到日本第一，大多数声音都支持四名 " 中之人 " 进行维权。

一周后，株式会社 Unlimited 对此事作出回应。在声明中，公司承认了 " 中之人 " 在社交媒体上的指控，并表示将 " 设立独立于事业部门的，专门负责管理的新部门，并为声优担当安排专门的经纪人；改善声优担当们的待遇，改善公司内的交流氛围，决不让相同的欺凌事件再次发生 "。

风波并未就此打住，在之后的几个月里，四位 " 中之人 " 纷纷在社交媒体上表示自己已经终止与游戏企划部的合作，并接受了全新的工作；公司则直接承认，将更换四位角色背后的 " 中之人 "。

随着四位 " 中之人 " 的离开，株式会社 Unlimited 及 B 站字幕组 " 游戏部企划 official"（已经放弃搬运和翻译，转让给了 Unlimited 公司）风评跌至谷底。许多粉丝都表示了对这次处理结果的不满，游戏企划部的 YouTube 频道订阅数也不断下跌，甚至让许多观众对于其他虚拟偶像、虚拟主播团体产生了严重的不信任感。

第一虚拟主播绊爱休眠

就算没有发生游戏企划部这样严重的压榨欺凌事件，" 中之人 " 的更替也常常会造成粉丝的严重流失。第一虚拟主播绊爱就是一个典型的因 " 中之人 " 更替而退场的典型例子。

2016 年冬天，绊爱正式以虚拟主播的身份出道，这是世界上首位虚拟主播。她的主业就是在直播间和粉丝聊天互动、打打游戏，这个可爱又搞笑的二次元少女很快收获了大量粉丝，出道仅 4 个月，推特粉丝就突破 40 万。

在 2019 年 5 月，绊爱运营公司 Activ8 启动了 " 四个绊爱 " 项目企划，将 " 绊爱 " 这一虚拟角色一分为四，应对不同的运营需求，也让整个企划不受限于具体的某位 " 中之人 "。四个绊爱使用四位不同的 " 中之人 "，大家称她们为 0 号、2 号、3 号和 4 号。

7 月，绊爱的 " 初始中之人 " 春日望在推特上发了一条略带负面情绪的动态，大意是 " 不想输给讨厌的大人，想要保护自己 "。许多粉丝开始为春日望打抱不平，当 0 号与其他几名绊爱同时出现时，很多人都认为其他几位在吸血 0 号机。

当绊爱的 " 中之人 " 将遭遇大换血的消息流传出来后，许多粉丝表达出了严重的不满，短时间内掉粉数万。在粉丝们长达一年的抗议抵制之下，Activ8 最终成立子公司 Kizuna AI 株式会社，绊爱企划正式独立。然而一切来得有些晚，在虚拟偶像与虚拟主播飞速发展的时代里，艰难转型的绊爱已经被抛下了。

在之后的时间里，绊爱的直播观看人数逐渐减少，各类周边出货速度变慢，二创（二次创作）质量下滑，整个企划的颓势已经无法逆转。

最终，在今年 3 月，曾经红极一时的绊爱举行了她的最后一场演唱会，从此进入了休眠。

虚拟偶像的 " 生与死 "

从游戏部企划到绊爱，再到 A-SOUL，虽然中日两国虚拟偶像行业的发展处于不同阶段，但关于 " 中之人 " 的讨论，不管在哪里，都从未停歇。

在许多粉丝看来，虚拟偶像与虚拟主播之所以能够走红，正是因为活在二次元里的他们永远不会塌房。很多粉丝都认为，虚拟偶像与背后的 " 中之人 " 没有直接关联，并且希望自己永远不要知道背后的声音来自于谁。大部分运营公司也坚守着这一原则：不让粉丝知道偶像与主播背后的 " 中之人 " 是谁。

然而 " 中之人 " 的表现、在镜头前的临场反应却常常成为虚拟偶像俘获粉丝喜爱的重要原因。A-SOUL 刚刚出道时，许多观众并不接受这五个二次元形象，转折来源于成员嘉然在一次直播中的真情流露。

嘉然在一次直播中朗诵粉丝写的小作文，对方记录了自己一天的生活、工作，当读到 " 隔壁房的一家三口睡下了，郊区寂静的空气重新淹没了屋子 " 时，嘉然的 " 中之人 " 一度哽咽。这个在镜头前破防的时刻打动了许多粉丝，也逆转了 A-SOUL 在观众中的口碑。

嘉然的粉丝参加线下活动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现实世界里 " 中之人 " 的塌房，也能一定程度上影响虚拟偶像们的命运。2020 年，Hololive 旗下的两位虚拟偶像赤井心和桐生可可，就先后在直播中出现涉及政治的敏感发言。最终，这一事件以 Hololive 旗下虚拟偶像全员退出中国市场而收场。

hololive 旗下的虚拟偶像

三次元世界里的偶像一旦恋爱，对粉丝来说就是不可饶恕的塌房。当虚拟偶像皮下的 " 中之人 " 被曝光恋爱，许多粉丝同样接受不了。VirtuaReal 的虚拟偶像罗伊 Roi，就曾被扒出 " 中之人 " 已经结婚，而遭到一些粉丝脱粉。A-SOUL 的几位成员，也常常面临各种恋爱、结婚、大龄等等揣测与质疑。

无论是虚拟偶像还是虚拟主播，他们的走红很大程度上和粉丝的二度创作分不开关系。因此许多人将虚拟偶像看作是一个容器，可以盛放粉丝们的各类二创、满足大家的不同期待。

矛盾的是，许多粉丝爱上虚拟偶像时，正是被背后的那位 " 中之人 " 所打动。AI 或许能做到永不塌房，现实世界里的 " 中之人 " 却无法永远满足粉丝们关于 " 完美 " 的期待。

参考资料：萌娘百科：游戏部企划艺人欺凌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