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不当初!一文看懂一带一路怎么拖垮斯里兰卡经济(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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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里兰卡民众在总统府外和平静坐示威。(美联社)(photo:UpMedia)
    斯里兰卡民众在总统府外和平静坐示威。(美联社)(photo:UpMedia)

    斯里兰卡危机延烧至今,自是多种因素汇集而成,但最关键的原因,无论如何都跟拉贾帕克萨家族掌权时欠下的鉅额外债脱不了关系。

    在拉贾帕克萨治理之下,斯里兰卡频繁向外国借贷,并透过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打造出一个又一个中看不中用的的大型基础建设,例如位于东南部渔村的「汉班托塔港」,以及首都可伦坡的「莲花塔」和「海港城」等等。这些建设案被当地民众认为是华而不实的「白象工程」,不但没有带来充分的经济效益,还让斯里兰卡背上沉重的债务,一步步越陷越深。

    (延伸阅读:【斯里兰卡】印度洋上的珍珠沦为政治炼狱)

    斯里兰卡如何走到这一步

    今年3月,时任斯国央行总裁的卡布拉尔(Ajith Nivard Cabraal)曾指出,从2015年到2019年,斯国外债大幅攀升65%,国民生产毛额(GDP)却仅成长5.8%。卡布拉尔主张,如果经济成长率有跟上外债增加的速度,眼前的危机或许就不会这么严峻;正因为外汇存底累积和外债上升的步调不相符,才导致斯里兰卡经济体质一步步弱化。

    到了2020年新冠疫情来袭之际,斯国经济积弱不振,却又因长期的边境管制,重创旅游业此一重要经济命脉;单是观光业,2020年和2021年流入的外汇就减少了90亿美元。原本在海外工作的斯里兰卡人亦受疫情影响纷纷回国,也让跨境汇回国内的收入大减。此外,政府在疫情期间採取减税政策,央行甚至诉诸印钞和降息,种种措施皆进一步导致斯里兰卡通膨飙升。不过,卡布拉尔选择捍卫上述决策,认为在当时这是不得不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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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里兰卡的示威民众在抗议现场小憩片刻,白色的布帘上写满对政府的不满。(美联社)

    2021年政府宣布禁止化学肥料进口,亦间接导致农作物产量和出口量比往年少,对经济产生冲击;此禁令后来因农民反弹而松绑。但英国广播公司引述南亚研究学者克列加玛(Thiruni Kelegama)观点,认为不应将斯里兰卡的危机完全归咎于「有机农业」政策,归根究柢,问题实为长期的错误经济政策。美国媒体Politico则引述国际食物政策研究所(IFPRI)研究员勒波德(David LaBorde),同样强调总体经济政策失当,才是危机主因。

    事实上,斯里兰卡之所以沦落至此绝非短期造成,更非单一因素所致。问题不只出在7月中刚辞职的总统戈塔巴耶(Gotabaya Rajapaksa)身上,还要回溯至他的哥哥马兴达(Mahinda Rajapaksa)执政期间。

    马兴达2005年至2015年担任斯国总统,跟中国签订许多协议,让斯里兰卡债台高筑。虽然下任总统席瑞塞纳(Maithripala Sirisena)最初试图跟中国拉开距离,以贪腐为由暂停所有的中国投资计画,但面对债务陆续到期,斯里兰卡逃不出过去政策的阴影,最终仍不得不回头寻求中国协助,允许多项计画重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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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斯里兰卡总统席瑞塞纳(中)和马兴达(右)21日出席新任总统威克瑞米辛赫的宣誓就职仪式。(美联社)

    跟中国的「魔鬼交易」?

    根据斯里兰卡中央银行,斯国外汇存底2020年4月仍有72亿美元左右,到了2022年4月掉到只剩大约18亿美元。与此同时,斯里兰卡的外债已经来到505亿美元以上。依照斯国外部资源部2021年1月至4月的统计,中国占斯里兰卡的外债比例大约10%;其他债权国与机构还包含日本、印度,以及亚洲开发银行(Asian Development Bank)。

    日经亚洲指出,10%这个数字,可能仅涵盖政府对政府的债务;若是纳入中国对斯里兰卡政府以及国营企业的商业贷款,中国到去年底为止占斯国的外债比例可能达到20%。

    华尔街日报则报导,疫情一开始,斯里兰卡内部就浮现一波声浪,主张应尽快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求助;但此时中国提出了诱人的方案,促使斯里兰卡搁置IMF的「苦口良药」,选择向中国伸手,透过借更多钱来填补原有的债务大洞。结果,从2020年至2021年,斯里兰卡又向中国的银行多欠了30亿美元。

    根据斯国媒体,光是2020年前四个月,中国就给斯里兰卡超过5亿美元,其中包含中国国家开发银行提供的预算支援贷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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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里兰卡债务危机下物价飙涨,民怨沸腾;20日在国会投票选举新总统之际,抗争者仍聚集在总统府外抗议。(美联社)

    太晚向IMF求援,又因「借新偿旧」让债务危机越滚越大;华尔街日报引述前斯国财政部长萨布里(Ali Sabry)说法称,「如果现实一点的话,12个月前就应该(向IMF)求助了」。

    报导进一步指出,面对发展中国家要进行债务重整时,西方国家一般会评估其现在及未来的财政收入,把帐面债务下修至其有能力偿还的程度;但中国的做法却并非如此,而是会尽可能讨回每一分钱。

    今年4月,斯里兰卡宣布停止偿还外债;5月中,斯里兰卡面临历史上首度债务违约。到了7月,时任总理的威克瑞米辛赫(Ranil Wickremesinghe)表示斯里兰卡已经「破产」。对此,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汪文斌回应称,中国有意协助斯国「缓解债务负担」。尽管如此,中国至今在这方面仍未有积极作为。

    外交家杂志(The Diplomat)分析,中国未积极参与替斯里兰卡减少债务的协商,原因可能在于不愿让其他有加入「一带一路」、亦欠下大笔中国债务的国家也纷纷要求减债。前斯国央行副行长维耶瓦德纳(WA Wijewardena)指出,若北京政府对斯里兰卡妥协,就必须也对其他国家退让。

    斯里兰卡议员哈希姆(Kabir Hashim)则直指核心,主张斯国的问题就在于靠外债兴建许多高速公路、机场,甚至还有盖在「丛林里的会议厅」;最后的下场就是债台高筑,无力偿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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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左)2014年9月造访斯里兰卡,跟时任斯国总统的马兴达(右)会面。(美联社)

    汉班托塔港:一带一路的警世故事

    自从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2013年正式推出「一带一路」倡议,到2021年为止至少已有139国加入;据美国智库外交关系协会(CFR)数据,这些国家占全球GDP的四成,其总人口占全球的63%。

    透过一带一路,中国在非洲和亚洲投资港口和其他基础建设,资金通常来自中国银行提供的贷款。南亚专家沃尔夫(Siegfried Wolf)曾分析,这些建设案的决策过程普遍不透明,缺乏公开招标过程;计画案对亚非国家亦带来巨大财政压力,对各国内部的社会经济和政治造成严重问题,甚至引爆地缘政治冲突。

    依印度智库「政策研究中心」(Centre for Policy Research)战略研究学者钱勒尼(Brahma Chellaney)的观点,如果说过去欧美帝国主义者诉诸「砲舰外交」,那么当代中国靠的就是主权债务,借此迫使他国屈于其意志,让他国把自然资源和国家主权一起双手奉上。

    上述学者、欧美官员以及斯里兰卡国内许多论者主张,中国借由一带一路倡议,推展所谓的「债务陷阱外交」(debt-trap diplomacy);这些论者最常引用的「警世故事」之一,就是斯里兰卡的「汉班托塔港」(Hambantota)。此港位于前总统马兴达的家乡;虽然它动工时,一带一路倡议尚未正式成形,但后来也整合入此一架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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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路透报导,汉班托塔曾遭2004年的海啸重创,而马兴达一直希望家乡能有更好的发展。此外,随着2009年斯里兰卡三十年的内战告一段落,马兴达面临战争罪的指控;在来自西方的压力之下,他选择跟中国越走越近。

    纽约时报指出,汉班托塔港计画大约自2007年起展开构想,2010年有限度开放营运,并于马兴达65岁生日当天举办庆祝仪式。第一笔3.07亿美元的贷款,来自中国输出入银行(Exim);但斯里兰卡获得贷款的前提是,港口必须交由中国港湾工程公司(CHEC)负责建造。

    作为交换,有证据显示拉贾帕克萨家族也从中国手里获取利益。2015年大选期间,中国港湾工程的帐户至少转帐760万美元给马兴达的竞选相关单位;由于反对派候选人可能撕毁跟中国的经济协议,故中国并不希望反对派胜选。

    不过,即使马兴达坚持开发汉班托塔港,其可行性却在国内引发争议。纽时引述斯里兰卡官员说法称,该国首都可伦坡(Colombo)早已有港口,再兴建第二个大港的必要性令人质疑;正式营运后的结果也显示,大部分的船只宁可选择前往可伦坡港。到了2012年,汉班托塔港一方面持续扩建,工程费继续攀升,但一方面又难以争取足够的船只入港;相较于可伦坡港该年度有3667艘船只停靠,汉班托塔仅有34艘。

    时间再来到2017年7月,至此6年内汉班托塔港已经损失了3亿美元。这时候,中国招商局港口控股公司(China Merchants Port)跟斯里兰卡港务局(SLPA)签订一项协议,该公司以11亿美元的价格「租借」汉班托塔港,并持有70%的股权,可在99年的租期内跟SLPA共同经营港口。此外,该公司也将于邻近地区约1万5千英亩的土地上打造工业区。

    该协议于同年底正式生效,形同把汉班托塔港移交给中国。当时的总理威克瑞米辛赫称,斯里兰卡透过此协议,已经还掉一部分对中国的债务,汉班托塔港也将变成印度洋重要港口。然而,协议签署之前早有迫迁争议,更爆发警民冲突;反对人士对中国亦抱持怀疑态度,担心港口可能沦为中国殖民地或解放军的基地。

    中国官员一贯声称对汉班托塔港仅有「商业上」的目的,但据纽时报导,有斯国官员透露打从一开始,该港的情报和战略价值和发展性就包含在协商内容。

    世界上「最空旷」的机场

    事实上,在汉班托塔地区不只港口是中国所建,还有一间「丛林里的会议中心」也由中国出资打造。

    附近的马塔拉小镇,另有一座「拉贾帕克萨国际机场」(Mattala Rajapaksa International Airport),被戏称为「世界上最空旷的机场」;富比世专栏作家雪波德(Wade Shepard)2016年曾亲访此处,发现每日航班数量屈指可数,空有一座占地1万2千平方公尺的航厦、12个报到柜台和2个登机门。

    根据金融时报报导,这座机场同样由中国港湾工程公司所建,总共耗资2.09亿美元,于2013年正式启用。

    雪坡德指出,原先的计画是要把汉班托塔打造成斯里兰卡第二大都会区;可以说,港口、机场、会议中心,还有另一座世界级的板球场,全是为了实现这个目标,而这些设施全由中国出资盖的公路连接起来。政府的野心太大,汉班托塔地区的人口规模和商业基础却不足以支撑;光靠当地仅有的小渔村和丛林,对投资客和商人而言吸引力不高,也导致整个计画以失败收场。

    2018年,印度媒体曾报导斯里兰卡民航官员正与印度政府协商,盼能由印度买下该机场的部分股权,以40年为租期,跟斯里兰卡共同经营机场。

    澳洲学者布鲁斯特(David Brewster)曾撰文分析,认为印度此举是出于对中国的忌惮;眼看中国已握有汉班托塔港,即使不至于建造出完善的海军基地,也可能借此发展初步的军事据点,因此印度欲控制住这座邻近的机场,避免中国进一步扩张。不过,后续又有报导指出,自戈塔巴耶上任后,此计画已经停摆。

    莲花塔:「含苞待放」的斯里兰卡?

    斯里兰卡最高的建筑物,是位于可伦坡的「莲花塔」(Lotus Tower)。据路透报导,此塔于2019年竣工,高约356公尺,塔上有旋转餐厅、会议中心和观景台,可以俯瞰下方的贝拉湖(Beira Lake)。总计约1亿美元的投资额中,有80%来自中国输出入银行的贷款;承包商包含「中国进出口电子公司」(CEIEC),以及「航天长征国际贸易有限公司」(ALIT)。

    莲花塔原本象征斯里兰卡「含苞待放」的经济,后来却卷入建设弊案疑云。2019年时任总统的席瑞塞纳指控,在2012年前总统马兴达任内,斯国曾付给ALIT大约1千多万美元,但2016年时却发现此公司「根本不存在」。

    金融时报指出,开幕后三年的今日,莲花塔内部的设施和餐厅不是未完工,就是处于闲置状态;有民众直言,莲花塔华而不实,根本毫无必要。这项建设案终究成为中国一带一路计画下又一个失败的例子,在本就脆弱的政府身上加诸更多财政负担。

    「可伦坡海港城」:斯里兰卡的杜拜?

    另一项依靠中国贷款的建设案,是在可伦坡沿岸的沙地上建造一座「可伦坡海港城」(Colombo Port City)。据英国广播公司报导,这项计画于2014年习近平造访斯里兰卡时正式公布;斯国官员称此计画在南亚是首开先例,不仅将替斯里兰卡的经济「改变局面」,还将使可伦坡摇身一变,成为足以媲美新加坡、香港和杜拜的国际金融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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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导指出,该计画预计费时25年完工,可容纳8万名居民,未来还将提供免税期给投资客和商人。但实现计画需要填海造陆,斯里兰卡因此向中国港湾工程公司伸手,获得14亿美元投资,并允许该公司在99年的租期内,持有43%的股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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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1月,时任斯里兰卡总统的戈塔巴耶(中)和来访的中国外长王毅(右),一同视察「可伦坡海港城」计画的发展状况。(美联社)

    经济学家德梅(Deshal de Mel)质疑,长达数十年的免税期恐怕让斯里兰卡无从获取足够的收入;美国官员也担忧,此处未来很可能成为新一代的洗钱圣地。斯国议员赛纳拉内(Rajitha Senaratne)则表示,可伦坡港口城恐怕变成汉班托塔港的翻版,最终斯里兰卡将失去任何置喙余地。

    中国学者周波对此持不同意立场,强调中国的一带一路计画「不是做慈善」,其目的是达成双赢,且中国并无意让任何国家陷入债务。斯里兰卡官员的态度与此相应和,强调整个区域都在斯里兰卡的主权控制之下。不过,彭博专栏作家穆克吉(Andy Mukherjee)指出,根据双方协议,海港城有116公顷的土地由中国港湾工程公司控制,斯国政府仅有62公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