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租公寓暴雷后的年轻人:“我怕一出门就回不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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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悲剧的背后,是平台在转移矛盾

    杭州,一个互联网之都。

    这里吸引了不少年轻人前来 " 寻梦 ",但对于刚毕业不久的小林来说,杭州带给他更多的是焦虑与不安。

    " 房东隔三差五就会来赶我们一次,每天上班都担心晚上回不了家!"

    2020 年 10 月,杭州一租公寓现金流出现困难,收不到租金的房东开始对小林进行暴力逼迁。

    找开锁工、报警、打电话给水务局和供电局,对于这一套流程,小林现在已经非常娴熟。

    很多时候到警局录完口供,时间已经很晚了,身心疲惫,但第二天还要继续当 " 打工人 "。

    *(photo:MyZaker)

    长租公寓频频暴雷,遭遇到房东暴力逼迁的不仅小林一人。

    "

    目前全国已经注销或吊销的长租公寓相关企业约有 170 家,占相关企业总量的 15%。

    此外,全国还约有 22% 的长租公寓相关企业存在过经营异常,近 5% 的相关企业曾受到过行政处罚或有过严重违法行为。"

    冰冷的数据背后,是无数无家可归的年轻人。

    在距离杭州 1273.7 公里的广州,有一位年轻人也遭遇到暴力逼迁。

    趁着嘉欣假期离开广州的那段时间,房东偷偷把门锁换掉了,而屋子里还存放着很多嘉欣的私人物品。

    " 公司关门,老板跑路,收不到租金的业主开始逼迁租客,收回房屋。" 去年 9 月,包括嘉欣在内的博馨公寓租客们陆续收到消息。

    断水断电换锁,是房东们常用的逼迁手段,而租客能做的,就只有报警维权。

    平台暴雷,本应是平台和房东、租客之间的博弈,为什么最后矛盾却被转移到租客和房东身上?

    市面上的长租公寓普遍存在着 " 长收短付 " 的经营模式,平台会一次性收取租客半年或一年的房租,再按季或按月支付给房东。

    小林与一租公寓签的就是年租合同,在去年 8 月签约时,小林一次性向平台支付了 3 万多的租金,而平台支付给房东的却是月付租金,10 月暴雷之后,房东再也没有收到一租公寓打来的租金。

    这时,谁来买单成了两方矛盾的爆发点。

    没有收到房租的房东,自然想收回房屋,交了房租的租客,却要面临房东收房。在长租公寓的系统里,租客和房东都成了帮公司扩张规模,赚取最大利润的工具人。

    平台倒闭跑路,最后散落的一地鸡毛,都只能交由租客和房东买单。

    暴雷的损失,却由两个受害工具人承担

    在利益争夺的路上,有人 " 厮杀 ",有人 " 反抗 ",但也有不少人愿意耐心地坐下来,听取对方的诉求。

    跟那些被强行逼迁,扫地出门的租客相比,小佘无疑是幸运的,他与房东协商各自承担一半的损失,小佘每个月再额外给一半的房租,直到合同期满。

    " 不幸中的万幸,也就只能这么想了。" 起码现在,小佘还能继续住在原本租的房子里。

    小佘和嘉欣一样,都是租住在博馨公寓,他们所加入的维权群一共有 406 人,全都是租客。

    *(photo:MyZaker)

    虽然不至于 " 流落街头 ",但经济上的损失,对于小佘来说,打击也十分之大。

    " 毕业一年,攒了点钱,一半都被博馨骗去了。" 年付租金加上押金,小佘一共支付了 4.8 万,而这 4.8 万,随着博馨公寓的倒闭,也一同沉入海底。

    和小佘一起维权的受害者,多为毕业一两年的大学生,他们独身一人来到广州寻梦,只想找个落脚之地,却被陷入到长租公寓暴雷事件中。

    " 大部分房东都选择和租客协商,只有少部分房东会采取暴力逼迁。" 对于个别房东的极端行为,小佘表示可以理解:" 毕竟房东也需要钱 "。

    在长租公寓暴雷事件里,很多人都忘了,房东也是受害者的一方。

    " 其实房东也不容易,并不是每个房东都像抖音里的包租婆包租公一样,靠收租过日子的。" 爱琳是蛋壳公寓的房东之一,在发生暴雷事件之后,她与租客协商各自承担一半的损失,允许租客住完剩下合同期的一半时间。

    " 我是以租养租,蛋壳暴雷事件带来的经济损失,对于我来说打击也是挺大的 ",为了上班方便,爱琳把自己家的房子交给蛋壳出租,然后自己再到工作地点附近租房子住。

    在蛋壳公寓的官网首页上,有这么一串显眼的浅蓝色数据:" 房源超过 40 万,服务的用户累计超过 100 万。"

    这在外界看来不过是一组普通的数据,但对于这 40 万房东和 100 万租客来说,这是无数个焦虑的夜晚。

    为什么会暴雷?这是成千上万名租客和房东,都想搞清楚的事情。

    是谁在创造规则,又是谁在破坏规则

    " 很抱歉地告诉大家,因疫情不可抗力的冲击,以及部分 " 长租公寓 " 面临信任危机,一租公司部分房租收不上来,公司目前经营的压力很大,现金流出现困难。" 一租公寓曾在暴雷之后贴出这么一张公示。

    市面上的长租公寓企业,目前都面临盈利难题,这也是其容易暴雷的主要原因。

    根据克而瑞监测数据,国内现有长租公寓投资收益率仅为 1%-3%,其中一线城市普遍低于 2%,远低于 6%-7% 的世界平均长租公寓盈利水平。

    拿房成本高,是其盈利难的重要因素。

    " 离地铁近,附近配套齐全,房子要干净,最重要价格要够笋。" 这几乎是每个租房人的基本要求。

    而这些 " 笋盘 ",除了是租房人的 dream house,也是长租公寓企业的必争之地。为了争抢房源,企业不惜提高拿房成本,采取 " 高进低出 " 的商业策略,抢占先机。

    " 高价收房,再以低价租出去 ",杭州一租公寓的暴雷,也与此有关。小林平均每月的租金是 2800 元,而一租给房东的月租金是 3200 元,中间足足有 400 元的差价。

    不仅是中小型企业这么干,就连自如这样的头部玩家在前期扩张阶段,都会以高出

    市场价 20% 至 40% 的价格争抢房源。

    按照一般商业逻辑,长租公寓企业应以略低于市场价格向房东收取房源,统一装修,再以合租或者整租的方式出租出去。由于装修贴合目标客户喜好且设有专属管家,其转租价格一般会略高于市场价,以此获得价差收益,其中合租公寓还可以通过打隔断增加房间以增加一套房整体的收益。

    但在资本的助推下,长租公寓 " 跑马圈地 ",打破市场规则。最终因成本高,快速扩张,利润低等多种原因,走向暴雷。

    有些长租公寓入场就是为了跑路

    此外,有些公寓暴雷,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 " 局 "。

    在博馨公寓暴雷之后,小佘曾经联系业务员,但该业务员表示他已离职,小佘被转到另外一个业务员那里。

    这个新的业务员一直都没有联系小佘,后来他才知道,博馨公寓已经关了门,员工全部被解散。

    而此时,距离小佘签约租房不过 2 个月左右的时间。

    更夸张的是,博馨公寓的运营主体 " 广州博馨科技有限公司 " 的注册时间是 2020 年 4 月 30 日。

    也就是说,从注册公司到发生暴雷事件,不过 4 个月时间。

    在发生暴雷事件前,2020 年 9 月 7 日,广州博馨科技有限公司还发生了法人变更,而上一任法人王华宇曾是 8 家公司的法人代表,包括广州博馨科技、成都安家博馨科技、上海爱租物业以及重庆爱租公寓的 5 家分公司。

    有意思的是,这 8 家公司的注册时间都是 2020 年下半年,而博馨公寓以及爱租公寓两个品牌,都在 2020 年 9 月底的时候同时暴雷。

    这是不是一场局?现在还不能下定论,但只能说,一切都是如此的巧。

    " 有些长租公寓入场就是为了跑路 ",

    据每日经济新闻报道,某些长租公寓企业,以高收低租和长收短付的经营模式,高薪招聘业务员,快速积累大量房源和租客,后续再以经营不善为由申请公司破产或注销公司,全身而退。

    这种做法门槛低,手段隐蔽,模式易复制,在业内已非常普遍

    早在 2018 年,就有这样的先例。

    2018 年 8 月,鼎家长租公寓爆出资金链断裂,导致约 4000 户租客受损,而在暴雷之后," 鼎家 " 实控人魏永锋隐匿财务账册致公司无法清算,以期破产程序终结,实现 " 逃废债 "。

    2019 年底,

    魏永锋

    涉嫌隐匿会计凭证、会计账簿、财务会计报告罪

    拘。

    即使有刑拘的先例,这场带血的资本游戏依旧仍有人在玩。

    去年 9 月,住建部曾发布一份征求意见稿,房产管理等部门将重点关注长租公寓 " 高进低出 "、" 长收短付 " 等高风险经营行为,同时还提出将对平台收取的租金、押金使用情况进行监管。

    长租公寓是数万年轻人在外漂泊的第一个家,眼前最需要的是加快政策的落实,对市场进行有效的监管。

    " 当这个城市只有痛苦和绝望,还谈什么光明和未来 ",采访的最后,小佘说了这么一句话。

    文 / 谭晓洋